将那个死士的尸体安放好之后,连忙急急向着客栈赶去。
时间依然接近黎明,又是一个黎明。
清晨带着寒意的风携带这黑夜最后一层黑暗逼来,风声很急。人的脚步,很急。
一路走着,逐渐听见卖烧饼的吆喝声、卖油郎的鼓吹声,铁匠铺里面的敲打声···
这样的一个早晨,最这个城市的人们来说,不过又是按部就班地一天;这样的一天,不过是一个有一个没有什么可喜可悲的平凡的一天;这样的一天,不过是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的一天。
晨光熹微,天地间一片黑蒙蒙的压抑。
左手边那座卧龙形态的拱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承载着行人的脚步,不知喜悲。今天,又不知有多少人的脚步将为它带来一点灰尘,同时又将它身上的一点尘埃携带离开。
前方那天宝带一般流淌的翡翠河流,在它的身体里映刻了多少男男女女的身影?它带来了上流的人们的痕迹,又将携带着此时人们的痕迹流将下去。
那些刻在河水里面的瞬间,都在漩涡里面变形、扭曲、随着暗流卷入河底、沉淀、最终埋葬成化石的记忆。
河边的杨柳,在烈烈寒风里已只影憔悴,曾经的杨柳青青纪念这多少友人离别的哀思?曾经的柔枝轻拂缱绻着多少郎才女貌的诗情画意?
杨柳岸,堪叹风霜老!河水依旧,翠如玉带!谁曾想,傍水而居的杨柳,当日临水照花赏韶华,今朝顾影自怜悲残枝。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光刚刚半蒙半亮。
刚刚踏进院子的时候,那个紫衣身影正在院子中侧身而坐。
看着楼满月的侧影,此时方才发现他竟是如此清瘦。清晨的飞霜漂流在他的身上,朦胧了那双眉目,整个人看起来竟然冷冷清清凄凄。
就在我踏进院门的一瞬间,楼满月微微侧过头来,那一个侧头只见姣好而苍白的意态,不由得让人脚步一顿,怔在原地。
天下第一绝色,不过如此!
天下第一西子捧心病美人,不过如此!
天下第一愁绪满怀思远怀人的玉娇娘,不过如此!
“风,回来了。”楼满月一向是个冰冷的人,对于别人的事不喜多问。
此时,对于我为什么没有呆在房间,而是从外面回来,他没有多问。
“嗯”低低回答一声,脑袋中有些许的疑惑。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四奴呢?”
“他们去准备出行的事物去了。咱们先吃饭吧。”
此时我没有立即回答,顿了顿,还是将那些想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
“这次我们得准备五天的口粮。这次上路,恐怕没有任何停歇的时间。”
楼满月虽然一向是冷清的性子,此时听见我这般说,虽然没有多问什么,但是那双眼睛中的关切却是丝毫没有隐瞒。
“天风的病,拖不起。东离有个人,我还要回去见他一面。”
是啊,天风的病,需要我及时赶回去治疗,轩辕清逸那边,也许真的需要回去见他一面。
尽管,事情透露着古怪,比如说:为什么他又会病了,墨清尘为什么对他的病无能为力?或者说,墨清尘没有在他的身边。而且昨晚那场截杀也处处透露着古怪····
也许是墨清尘此人的性情本来就古怪得很,墨清尘不是说过,他这一生只是为了他的师父的一个遗愿——知道生不如死咒吗?也许在破了我身上的生不如死咒之后,他就离开轩辕清逸的身边了。
轩辕清逸的病,或许不是他以前的顽疾了呢?或许是被人下毒暗害呢?尽管他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但是并不敢保证他就不会中招。
或许是我的运气好,承蒙上天眷顾,让我碰到了这场屠杀,让我知道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而非是这场屠杀有古怪····
知道他的病,我终究是心急如焚!算着时间,昨晚那群被围杀的人如果没有遭遇围杀,那么要到南禾去求医,那大夫再来到东离,恐怕这之间的时间需要一个月左右。
楼怀风是一定要去救的,只是轩辕清逸的病,是否脱得起?每拖一天,他是不是便会离死亡更近一步?每一时、每一刻,他是不是都在病痛的折磨之下?
轩辕清逸,等着我!
楼满月的声音寂静地传来,将我自脑袋中焦虑的怪圈中拉了出来:
“风,如果急着赶路,那就快去吃饭。站在这里发呆,可不能帮你节约时间。”
“哦。”闷闷答应一声。
楼满月,什么都不多问的你,可是明白我心中那无言的纠结?定是明白的吧。不然,为何你能对我的事不多过问?
疑心那般重的你,为什么救能对我这般放心?我的一言不发、我的藏匿不语、我的心事重重···难道你就不怕我背叛你?
如今的你,还能相信任何一个人吗?十年来无休无止的追杀,恐怕早就将你的信任磨得精光了吧?自轩辕壑的背叛之后,恐怕你就真的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了吧?
那次你来找我,是瞒着东方卧雪的。你对东方卧雪有情,可是你还是会瞒着他。
一个人之所以有事瞒着一个人,只是因为那人不能托付自己全部的信任。若是一个能完全信任的人,又怎么忍心欺瞒?
东方卧雪尚且收到你的欺瞒,也因为你的欺瞒而被你伤了心。他放你自由,只是因为不忍你为了欺骗,而费心费力。东方卧雪,对你应有一片真心。
对叶无颜这般包容放纵、不言不语的你,到底是对我暗暗警戒在心,还是全心全意的相信?
一顿饭吃得有点沉闷。
刚刚拿起碗筷不久的时候,四奴回来了。四人皆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踏进屋门来看见吃饭的我时,脸上皆是一片放松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看得我有点奇怪。
“都忙累了吧,快来吃饭。”
“是。”四人虽然喘息未定,但是皆恭敬答道。
这倒是让我奇怪了,四人都是有足够的功力抬着轿子在天空飞的人,而且都是极注重自己风仪态度的人,此时竟然被折腾成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难道准备一下行路的事物真的那么难吗?
看到这里,我不禁打趣道:
“到底是哪股风竟然把你们给吹得这般没有风度了?”
“四人却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看向他们的主子。
我顺着他们的眼睛看过去,楼满月正淡定地端起茶来,缓缓而饮。一张脸上竟是平静。
看来这人不愿回答。
“你主子说你们去准备出行的物资去了。难道是采购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还是说,你们发现了什么不对的情况?”
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昨夜的事情,不应该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四人是不是看到了那个现场,发现了任何蛛丝马迹?
我因为急着赶回来,加上担心自己实力不够,所以不敢一个人贸然前去查看情况。若是那里还埋伏着杀手,现在的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够全身而退。
四人听到这里,嘴角扯了扯,似乎是微微的苦笑。眼见着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姿态,花奴此时倒是站出来说道:
“一大清早,风奴来敲你的门,可是屋子中没有人的气息。主子担心你,就让我们出去找你了。刚刚接到主子召回的消息,便急着赶回来了。”
“哦,原来寻找我就是你们主子口中的出行事物安排啊。看来我倒是成了你们出行中需要准备得最久的物资。害的你们一大清早的就四处找人、奔波一番,叶某人感到十分抱歉。来,狂吃饭。”
听到这里,我赶紧打趣道。
四奴不在他身边,原来是这么一个因由,楼满月这厮关心人都是这般润物细无声的姿态吗?真是一个闷骚的男人。
可是,昨晚的事情却透着一点古怪。
“昨晚半夜时分,你们可听见什么打斗的声音没有?”
楼满月此时倒是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面也乘着微微的不解。
四奴更是看着我,一脸的迷茫。
“很好奇我早上为什么从屋子里消失了吧?”
就是因为那场打斗,所以大半夜的被吵醒,然后从屋子里面跑出去,看热闹。
“昨晚有打斗?”楼满月带着肯定问道。
“嗯,随后我跟着出去看了看,然后···”
说到这里,我语音一塞,有些话,终究难以说出口。然后···然后得知那人病了吗?
四奴倒是满脸好奇的看着我,希望我继续说下去。我也确实知道说话说半句是不道德的行为,但是那些话,烂在肚子里就好。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便会消散在空气中,失却那份沉甸甸的重量。而而那人的重量,恰恰是我生命中不能与他人诉说、不能让他人分担的重量。
楼满月倒是神情镇静,没有流露出刨根究底的意愿。眼神中,倒是添了三分凝重。
“风,可有吃亏?”
“异术虽然受制,药术还在。能够奈何我的人,还是需要那么一点点的智商与手段。”
楼满月这厮果然体贴,既不逼人回答不愿提起的话题,还体贴地挂心起人的安危来。不愧是有共同话题的好友。
“万一,你恰恰遇到一个既有智谋又又手段的人呢?”
楼满月神色寂寂,称不上认真,但也绝对不是漫不经心的打趣之语。
这般问话的姿态倒是让我的心有点凉下来。楼满月经过十年追杀,死里逃生无数次。多少次的阴谋算计,多少次是死里逃生···对他来说,一切的阴谋还没有掀开它的面纱的时候,楼满月已经能够闻到上面腐烂的死亡气息。
既然这样,他这样说,到底又是为了何种因由?
“呵呵,既有智慧又有手段的人可看不上叶无颜,那样是高智商需要用来对付更厉害的对手。而且我从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样上档次了,竟然能够入得了他们的眼。”
心中虽又惊又疑,但仍然装作镇定地打趣到。
楼满月神色恢复了正常,不知喜怒,难辨心思。
“但愿如此···”
但愿如此后面还有一句话,只是被楼满月声音中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给掩藏了。隐约听得的两个字加上自己的猜测,大概应该是:但愿是我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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