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祭檀脸上神情恢复之后,声音阴沉下来:
“如果二哥你口中的那个养鹰的人是三哥,那么那只不听话的鹰又指的是谁?你说的人心又指的是什么?”
轩辕祭檀问话问得极快,这些问话就像是被他腹中的一条毒蛇逼出来似的。同时,那双明亮逼人的眸子也更加明亮起来,眼中的光逼得人不敢直视。
一连串逼人的问话过后,轩辕祭檀随即冷冷一笑,
“最让人迷惑的是,二哥你指的人心是指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说的人心是指仁慈之心?不要告诉我,你说的人心是三哥对谁的仁慈之心!”
轩辕祭檀此时神情带着抹癫狂,一双亮到极致的眼狠狠又紧紧的盯着轩辕壑,眼光凶狠异常。
凶狠的眼光里,流露出的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血腥煞气。但是其中隐藏着的悲凉与无力的感觉却怎么也藏不住,那么的显而易见。
被这样的目光盯摄着,似乎只要轩辕壑回答“是”,下一刻轩辕祭檀就会冲上去把他的二哥撕得粉碎。
身处这样的眼光震慑之下,轩辕壑依然自顾自地埋头喝酒,似乎对轩辕祭檀恐怖凶狠的眼光没有丝毫感觉。
轩辕壑的声音更加沉寂下来:
“你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多此一问?既然已经知道叶小风这么一号人,难道你还不知道那只‘鹰’是谁?”
轩辕壑此时已斟好一大杯满满的酒,酒色清冽,酒杯在那只玉白的手中微微晃荡,酒波也随之晃荡起来,荡漾出细碎的寒光。
波光寒洌,映照出一双狭长却又分外冷寂的眼。
气氛一时凝固,转瞬,轩辕壑抬手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复又冷寂说到:
“九弟,原以为你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应该也被那些风沙、那些鲜血给把性子给磨平了。
没想到,现在的你,还是那么执着、还是那么尖锐,连恨都恨得这么不留丝毫余地。
终究有一天,你的执着会把你的敌人逼到绝地,但是最后也会把自己逼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哎,你还是忘不掉当年那桩事吗?”
轩辕壑的语气分外冷寂,似乎在陈述一桩分外平常的事,丝毫没有劝诫自己兄弟的意味。只是,那声感叹,却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这声感叹自轩辕壑那难辨男女的嗓子中逼迫出来,显得分外的靡丽幽凉。
一声幽回的感叹,便有了一桩桩难言的心事,包含了多少不愿对人提起的爱恨!
与轩辕壑极度的冷寂相反,轩辕祭檀此时的神情是极度的疯狂,毁天灭地的疯狂。加上他那自沙场上洗练出来的血腥煞气,更显得骇人心魄。
恶相!绝对的恶相!
“哥,当年咱们的母妃是怎么死的?你让我怎么去不执著?你让我怎么去原谅?她躺在冰棺中的样子夜夜都出现在我梦中,梦中她的手是那样凉,她的笑容是那样僵硬···
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怎么能说忘就忘?!
哥,这八年,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啊?”
轩辕祭檀此时神情已经癫狂。声音分外凄厉,向着轩辕壑嘶吼道。
此时的轩辕祭檀两只眼睛完全充血,赫然已是一双血目,血色盈然,似乎下一刻那两只眸子就要化成血泪流下脸庞!
“这八年我们哥俩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就忘得了?还要叫我忘?你怎么说得出来?!
一夜之间,母妃由那人最爱的结发妻子突然变为一具尸骨的时候;当我一觉醒来,看见永远端庄优雅的母妃躺在那具冰棺里的时候;当看见那个人那么冷漠面对母妃的死的时候···
我忘不了,你让我怎么去忘?!
这八年,边关日夜响起的胡笳、城楼上日日血红的残阳、壮士们那苍凉又多情的眼眸、血流成和的战场、我方敌方残破的肢体···这八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八年,你又是怎么过来的?不要给我说你真的放下那件事,真的喜欢逍遥江湖,不管朝堂!不要说你过得很轻松,不要说你步步为营,用尽心思只是为了逍遥!
这些苦,这些痛,你要我怎么去忘?我怎么敢忘?!”
轩辕祭檀吼声凄厉崩溃,似乎要将这八年来所有的隐忍与痛苦全部洪水般的爆发出来。两行血泪已经纵横狰狞地盘踞在他的脸上。
紧随着轩辕祭檀的吼声,只听一声清脆的嘎吱破裂声传来。
只见脸色冷寂似万年雪山、一直埋头喝酒的轩辕壑浑身轻轻颤抖着,一头长发遮掩下来,看不清他的表情。
轩辕壑那双玉白的手维持着一个握杯子的姿势,只是手中已空,不见杯子的影子,只有几道蜿蜒浓稠的血痕不断流淌。极致的红色印刻在极致的白上,两者强烈的反差狠狠地灼伤人的眼。
这双手却是像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一般,一直维持着那虚握杯子的姿态。就这样静静地、稳稳地那样虚握着,似乎是在狠狠握住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
那样的虚握,那样的姿态,那样的用力,却是显得那样的无力!
两个有着至亲血缘的兄弟,一个血泪斑驳,一个血手狰狞,心连着眼,十指连着心,这两个如此尊贵的人,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来表达心中的痛苦···
这两人的痛到底是有多痛?这两人的苦到底是有多苦?到底是什么事将这两个谈笑间杀千万人的天之骄子伤成这样?
他们的母妃又是怎么回事?当年那桩谜案到底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
于是一个人灌酒变成了三个人一起灌酒。三个伤心人,何其伤心,何其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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