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文姜悠悠转醒,头顶的苏绣大锦帐让她有片刻的疑惑,自己房里的明明是普通的青纱帐,还有些破旧,与此处豪华又焕然一新的物件全然不同。
她动一动身子,背后立时钻心般疼痛起来。她闷哼一声,重新跌回在榻间,发出微微的响动。
伏在床边休憩的小丫头被这声音惊醒,揉一揉睡眼惺忪的眼,看一眼文姜,旋即惊喜的叫起来:“你醒了?”文姜忍住背后的剧痛,问道:“这是……哪儿?”
小丫头看到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一时有些怔怔的,反应过来忙上前扶她在床边坐下,又拿两个软垫靠在她身后,道:“这里是太子府,您是因为太子受的伤,所以太子带你回来医治,你放心,有宫里的御医为你诊治,一定会好起来的。”
文姜的思绪蓦然回到太子寿诞的那一天,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然后刺客从天而降一般,忽然出现在大殿上,要杀太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自己替太子挡了这一剑。
她忽然觉得阴风阵阵——有人要害她。
她记得清楚,她本没打算替太子挡剑,当时情况慌乱,她甚至都反应不过来,连侧身逃避的想法都来不及有。
可是,身后有人推她,让她不得不暴露在来势汹汹的长剑下。剑刺入身体的一刹那,她微微偏头,想看清楚身后的人,然而,身后只有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那是一股强有力的掌风,推她向前,与拂走她面上纱巾的那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如出一辙。
有人要害她!
她再次想到这里。浑身情不自禁打个冷颤,连背后的疼痛都无法挥散她心中的寒意。婢女看到她面色立变,一时吓的怔住了:“姑娘,您快躺着吧,奴婢叫冬儿,哪里不舒服您和奴婢说。”
文姜依言躺在床上,虚弱道:“我没事,只是……有些渴了,你能……帮我倒杯水……过来吗?”冬儿连连点头,不多一会儿,便捧来了一杯温热的开水。文姜手上无力,只好就着冬儿的手喝水,却因为呼吸不匀,冬儿因紧张不安而手势微快,文姜被水呛的连连咳嗽。冬儿吓的手中一抖,茶杯跌落在文姜身上的被子上,剩余的半盏茶亦悉数倾倒在文姜的露出的手背上。
水立时凉了下来,湿润的锦被盖在文姜身上,凉凉的不舒服,牵动身后的伤,文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冬儿吓的“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姑娘恕罪,姑娘恕罪。”文姜强止住连连不停的咳嗽,尽力和颜悦色道:“无妨,你快……起来……咳咳咳……”冬儿见状,忙起身将文姜扶着坐起,又帮着顺气,费了好大的劲儿,文姜面色才稍稍转好。
看着冬儿神色谨慎又惊怯的模样,恍然间,文姜想起自己在伊府与那些莺莺燕燕的舞姬一起生活的场景,或许她们认为自己故意害了芒月,代替她的位置,颜色稍好的只是对她不理不睬,冷眼相对,那些性格厉害的便是故意找茬,让她没有一刻的安宁,也让她无时不刻不小心翼翼,就如现在的冬儿一般。
她脾气并不坏,亦不希望冬儿吓的六神无主,一如当初的自己。她吃力笑一笑:“我并没有事,你不要这样害怕。”
冬儿如何看不出她强自支持着说话,又怕吓着她,心里滋生出一些莫名的酸楚。
冬儿很小就被父母卖到太子府,当时太子还不是太子,空荡荡的太子府没有正式的主人,后来太子被议储,朝中官员便将家里适龄的女子送到太子府,那时太子还还跟着皇后住在宫中,进了太子府的官家小姐自持身份甚高,总以为自己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冬儿本就是身份低微的侍婢,被分派的主子又瞧不上她,动辄打骂,因而养成了她小心谨慎的个性。文姜自然不会知道冬儿这样多的心思曲折,她只知道冬儿并不像那些盛气凌人的舞姬,她温和又胆小,让文姜不自觉的心疼。
文姜与冬儿说了一会儿话,便觉得困意袭来,身体难以支撑,冬儿帮着她躺好,又掖好被角,就轻轻退出去了。
文姜很快便睡去,可是她睡的很不安稳,时冷时热,一会儿头疼欲裂,一会儿伤口疼痒,翻来覆去,像是梦到了伊珀温情含笑的容颜,又见到了茕姬的俏颜,宜喜宜嗔。又像是回到了蓬溪村,浮陵江水悠悠,人们笑逐颜开,文姜开心的翘起嘴角,可是忽然从天而降许多官兵,手持军刀,对着手无寸铁的蓬溪村村民肆意屠杀,文姜惊的大叫,抓住近前的兵,不许他再杀人,那兵回过头来,冲她阴恻恻的一笑,文姜一愣,那人的面貌开始改变,最后变成了伊珀,咬牙切齿的盯着她,她忙松开手,不住的向后退,然而伊珀满面狞笑,握着一把犹在滴血的刀,一步步靠近她:“你坏了太子寿宴,你坏了我的大事。”文姜慌乱的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不是。”伊珀狂笑不知止,高举大刀就要砍来……
“啊!”文姜从梦中惊醒,猛然起身牵动身体,背后霎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门被推开,冬儿握着蒲扇焦急从门口奔来:“姑娘你怎么了?”然而她一眼就睥见了文姜惨白吓人的脸,忙不迭的去扶她。
手绕过她的后背,让她轻轻靠着。但是手中滑滑腻腻的,她侧头去看,文姜的身后已然猩红一片。她立时吓得面上褪去血色,手忙脚乱的扶她侧身躺着,便慌慌忙忙的跑出去了。
文姜开始还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过了一会儿忽然就不疼了。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是那种灵魂脱离**的失重感,这样的感觉很美妙,但也很没安全感。又好像听到太子的声音“务必……全力医治……”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失血过多……造化……尽量”。他们在文姜耳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几种声音交杂在一起,让文姜失去了清幽宁静的环境,烦躁异常。
过了一会儿,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身体似乎在渐渐恢复知觉,背后伤口处清凉凉的,很舒服,她沉沉睡去。
再次转醒,是在正午时分,入秋的阳光斜斜的落下,没了夏日的焦烤难耐,秋风轻拂,连心境也平和许多。想来背上被上了止疼的药膏,有酥酥麻麻的痒意,倒也能忍受。
冬儿端了药碗,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她,那苦涩刺鼻的味道让她直皱眉,冬儿细心,在一旁的茶几上放了几颗梅子,喝几口药便含一颗梅子。文姜感动于她小处的周到关心,对冬儿也从不大声呵斥,更何况,冬儿真的很好,照顾她无微不至。
换背上的药,熬药口服,所有事,亲力亲为,文姜纵然愧疚不安,却因身体的原因实在无法起身相帮,只得一一受过。更让文姜欣慰的是,她的身体一日日好起来来,不过一月有余,便可起身自如行走。
这一日阳光甚好,连一丝风也无。文姜实在是无聊,便起身稍稍熟悉打扮一番,出了门。
扶着门框,文姜环视四周,她们所居住的地方是一件小小的四合院。她所在的屋子是其中最好的,而且也是最高大朝阳的,但她一眼就能看到围墙外更加高大豪华的建筑,与那些相比,文姜所在的地方无疑于沧海一粟,渺小不堪。文姜是不会在乎这些的,尽管她看到两旁的厢房都是破败不堪,灰尘满满,但她总是满足的。
门前一株蜀葵正至花期,红色花朵开的硕大而娇艳。
父亲是村里的村长,亦是唯一的大夫,文姜记得医书中记载,蜀葵又名斗篷花,一丈红,可入药,有清热止血,消肿解毒的功效。文姜转眸看着在廊下专心致志煮药的冬儿,又看见冬儿捏着鼻子打开药罐上的盖子,伸着头去看草药烹煮的程度。不知这些药材中,有没有一昧清热止血的蜀葵。
文姜移步走向冬儿,冬儿正认真的扇着风,未曾留意到文姜的靠近。“我来吧。”文姜说着,欲要拿她手中的蒲扇。
冬儿忙躲一躲,笑嘻嘻道:“您可是太子的恩人,府中的客人,这些事怎么好劳烦您,您快去休息着,要不晒晒太阳也是好的,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文姜想起在浮陵村的时候,忙碌又充实,自从出了村,几乎都没有怎么劳动,现在甚至被当成小姐供养着,虽万般不自在,却拗不过冬儿,只能闲闲的倚坐在蜀葵花下的石桌上,悠闲自在的晒着太阳。
光影斑驳,错落有致的投射在树下的文姜身上。她发式简单,衣衫素净,不染胭脂,慵懒的趴在桌上,活生生《美人春睡图》中娉婷走出的美人。
文姜百无聊赖的抬头仰望天空,日头高照,白云翻涌,蓝天白云下的天空澄澈明亮,不染半分杂质。忽而,天空中飘来一个黑点,片刻后,那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文姜看着是一只风筝的形状,她正疑惑间,那风筝便在她院子的上空直直的落下来,最后挂在了蜀葵的花架中。
那是一只雄鹰模样的风筝,不知哪里的画师,画的形状神态栩栩如生。风筝骨架都是用金线缠绕固定,日光打在上面,明晃晃的耀眼。
冬儿也被响动吸引过来,与文姜一道伸着头去看。
“真好看!”文姜由衷的说。
“这是……”冬儿细细端详片刻,脸色微微做变。
“你知道这是谁的?”文姜好奇道。
冬儿摇了摇头,也不再看风筝,转身回到药炉前煎着药。
文姜不做他想,垫着脚去拿风筝,然而风筝挂在高高的地方,她颓然的叹了口气。
忽而眼光一闪,她看到墙角竖着一只竹竿。她拿过竹竿,在花间轻轻的顶着,不多一会儿,风筝便悠然落地。
文姜放下竹竿,捡起风筝,捧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着,方才只是远远一观,只能瞧着大致轮廓,然而现在,文姜看到鹰背上的羽毛,色彩层层叠叠,线条柔和波动,最传神的就是鹰眼,尖锐锋利,实在是画龙点睛之笔。
文姜甚少看到这样的玩意儿,有些爱不释手。正仔仔细细的看着风筝,木质的门外传来推推搡搡的声音,文姜有些疑惑,正待起身去开门,门已经被推开,当先跑出一个小男孩,浑身的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一眼便知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公子。
那男孩迅速在院内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文姜手中的风筝上,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径直跑到文姜身前夺过她手中的风筝,又见文姜衣裳素净,比母后身边的侍女还不如,握紧风筝,露出轻蔑的神色:“这可是父皇赏赐给我的,怎能让你弄脏了。”
文姜本喜爱这小孩纯真的模样,不料出言如此不逊,文姜微微沉了脸,又听得她说‘父皇’,应是皇子无疑了
。文姜虽不喜他嚣张跋扈的性子,却抵不过他皇嗣的身份,行了一礼,不再理会他。
门口忽然晃出明亮的色彩,一声娇俏的女声含着母慈般的温柔朗朗传来:“皇儿,你怎么来这儿了?”那女子跨过门槛,文姜只觉眼前明晃晃的,那女子头戴金玉步摇,摇曳出灿烂夺目的光华,一声锦衣,绸缎如水,与她姣好的面容交相辉映,华美万千。女子面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却自有一股成熟而妩媚的韵致,想来是保养得意的缘故。
文姜还呆呆的不知来者何人,直愣愣的盯着这个雍容华贵的贵妇。冬儿却是慌张上前,直挺挺的跪在那女子身前,口中叫道:“丽贵妃吉祥,娘娘千岁!”文姜霎时反应过来,也立刻跟着跪下行礼。
丽贵妃嫣然一笑,也不叫文姜她们起身,疼爱的将小男孩揽在怀中,用娟轻柔的擦拭着他额头的汗珠,柔声道:“雁柠,看你这满头的大汗。”叫雁柠的小男孩扬起头,气呼呼的看着丽贵妃:“母妃,我不喜欢她们,你叫父皇来抓她们。”
丽贵妃笑意不减:“好好好,雁柠说什么母妃都答应你。”丽贵妃站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文姜二人:“不过两个丫头罢了,也敢忤逆犯上。来人,拖出去打二十鞭子。”
文姜与冬儿俱是一惊,贵妃娘娘怎么就毫无理由的要打人啊?冬儿已膝行至贵妃面前,不住的磕头求饶:“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抬头间,文姜分明看到她额头已然染红。文姜亦跪着上前求饶:“娘娘恕罪!”
丽贵妃抬脚猛然一踢,正中文姜胸口,她受不住这样的疼痛,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狼狈的跌倒在地上。文姜捂住胸口,咬牙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丽贵妃笑靥如花:“哟,竟然还有人向我求饶,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转向身后,语气已有了森然冷意:“还不快打!”
丽贵妃身后的四名内侍弓腰上前就要带走文姜与冬儿。文姜无力,被两名内侍轻而易举的挟夹起向院内空旷的地方拖去。冬儿本来不敢挣扎,然而看见文姜已被两名内侍放倒在地上,扬鞭就要打上身去,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她大呼一声:“住手!”丽贵妃冷冷瞧一眼冬儿,漠然道:“打!再加二十鞭子。”冬儿狠狠扭身,拜托内侍的纠缠,扑到文姜身上,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心疼,冬儿泪水涟涟。
“你不能打她,她是太子的客人!”
丽贵妃拂一拂胸前垂挂的珍珠项链,淡然道:“本宫怎么不知?可见小妮子满口谎话,这刑法,就先由你开始吧!”
她像持鞭的二人递一个眼色,两名内侍微微点头,手中的棍棒已然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文姜被冬儿压在身下,粗实的鞭子实实的落在冬儿娇小的背脊上,鞭子刚一落身,冬儿就惨叫起来。
文姜亦是心酸不已,用力的去推冬儿,想让她移开一些,然而刚一动,前胸后背霎时疼痛起来。文姜用力的抬手,将胳膊挡在冬儿的背后,鞭子再度高高扬起,重重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文姜纤瘦的胳膊上,那种肌骨欲碎的感觉让文姜全身不住的痉挛。
冬儿亦是感觉到文姜的抽搐,不由的大哭起来,冲丽贵妃道“:不要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文姜是太子的救命恩人,是太子要医治照顾的人。”
丽贵妃光华流转的眸子微微一抖,已是止住了施邢的二人。“恩人?”她玩味道。
冬儿夹杂着呜咽断断续续道:“是。伊府中太子寿诞,有刺客要刺杀太子,是文姜姑娘替太子挡了一剑,救了太子。”
听完后,丽贵妃默然片刻,转瞬已巧笑倩兮:“原是太子恩人啊,怎么不早说,受了这样大的罪。把她扶过来。”
两名内侍得了令,立马从地上扯起她,毫不顾及她身上的伤,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带她到丽贵妃身前。丽贵妃用她那水葱似的长长指甲抬起文姜的下巴。文姜发髻散乱,零星的发丝杂乱的铺在满头大汗的面上,让她看不清文姜的容貌,她抬起另一只手,鲜红色豆蔻染就得指甲自额上撩开她的乱发,文姜只觉得眼前之人阴沉恐怖,屏息不敢动弹。
忽而额头重重一痛,丽贵妃涂着鲜红蔻丹的修长指甲用力在她额上一画,留下深深的一道红痕,文姜不由忍痛蹙眉。
丽贵妃端详着她的面色,而后失望的摇头叹息道:“我还以为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儿,值得太子金屋藏娇。我看连中人之姿都不及呢,这貌若无颜一词才可以堪堪比拟。”
她身旁的一个穿戴甚好的宫女上前,奉承道:“娘娘说的是。不过娘娘也太抬举她了,金屋藏娇那可是黄金屋,美娇娘,您看这里又破旧,又偏僻,哪里算是金屋呢?再说她的模样连咱们宫里提水打扫的婆子都不如,又怎能称一个‘娇’字。”
丽贵妃掩面娇笑起来,故意嗔怪道:“玉晴,她可是太子的恩人,怎么能这样说呢!”玉晴亦接口笑骂道:“瞧我这样不知轻重的,该打,该打!”就势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文姜被扶着硬生生的站着,身体不舒服的紧,冷汗如水漫上额头。
丽贵妃转头看着文姜:“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飞上枝头的,想飞,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字字如铁如冰,是威胁,亦是劝告。文姜想说话,想解释她并非是贪恋天家富贵权势的人,然而她气若游丝,话甫一出口,便随风消散在十月淡然的凉风中。
说完,丽贵妃嫌弃般的看了她一眼,厌恶的捂住口鼻:“一股子中草药的味儿,难闻死了,雁柠,咱们快走。”说着带着一众仆人鱼贯而出,扶着文姜的内侍见机,立即松开手,急急的跟着出去了。文姜骤然失了支撑,径直摔冷硬的地板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冬儿背上也是衣衫破烂,血迹斑斑,用力爬到文姜身边,握住文姜的手:“文姜姑娘,你怎么样?”文姜想说没事,然而她再也没有力气,发不出声音。
冬儿面色骇然,哀哭道:“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怎么了?”文姜只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想抬手拂去冬儿面上的泪水,告诉她不要哭然而,手总是不听使唤,做不出她想要做出的动作;嘴也不听使唤,说不出她想要说的话。她颓然又无奈的笑一笑,可是那笑,不过只微微牵动了嘴角。
这样死去是不是太不值得了,茕姬还在伊府等着她呢。还有伊珀,他们还没有好好在一起过,与他的每次见面,说话都是匆匆的,她还不太了解他呢,然而她又是多么的想要了解他啊。还有蓬溪村的父母,乡亲。
原来她竟有这样多珍贵而美好的东西,爱人的关怀备至,亲人的无微不至。文姜惊异与自己快要死了还能清楚的想到这么多,不过这样很好了,她还有时间去想,去回忆,亦不算太过遗憾。
身体的热量在一寸一寸消散,文姜仿佛看到了自己升上了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冬儿的哭喊变成了没有声音的干嚎,是冬儿没有力气了,还是她听不到了呢。
文姜觉得很累很累,只想睡去,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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