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已垂,月光拖着两个拉长的身影,绍芜保持很大一个距离走在叶念尘后面,面色上带着些慌乱、带着些愤然,恐不是因着方才的那一番话,她早已扑上去把叶念尘杀了个千万遍吧。
这个社会容不得太多单纯,像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要么就是像百里赫连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要么就是暗地里被别人卖了还要帮他数钱,绍芜当然属于后者……
凭叶念尘的技术处理一具尸体用不了多少时间,她擦着手,似审视着一件满意的工艺品一样看着百里赫连的尸身。这个地方不算特别隐蔽,往常多少还是有些人迹,这样放着尸体大约明天就会有人发现,死因……心衰猝死。这还要多谢百里赫连一直以来伪装的这个病因,死都死得这样省事。
“叶姑娘,”丝蕊移开自己的目光,她从始至终凝视着百里赫连,“还有个人需要解决罢。”
叶念尘细细地擦完手上的每一个角落,“不用管她,”将手帕抖抖,整齐叠好,“我自己会处理的。”
丝蕊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到她面前,“这是公子命我交予姑娘的。”
“多谢,”叶念尘看也不看,顺手放到包包里,再从中取出一件外衫,仔细穿上,端详着她的脸庞,笑道:“你快些回去罢,晚了,你家公子可会不高兴的。”
丝蕊的声音有点弱,带着些颤,“姑娘总是比我更了解他。”
叶念尘笑笑,总有些人为自己的一些事找辩解,理由大多是身不由己情非得已,她不喜欢,因为,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不得已、没有什么人可以让她情非得已,所以,她做的每一件事情,从来都不会有无奈和后悔,这一次,也是一样。她转身没有告别,走远处,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丝蕊,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的脚步渐快,落日的余晖映出影身略长,如果没有及时赶回去,她恐怕绍芜会被他早一步下手,叶念尘不爱做什么剧烈运动,这一点,从她现在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就可以看得出来。
叶念尘按着岔气发痛的肚子,不安地看着临走前没有关上的屋门,现已经被紧关起来。还好,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绍芜正很有精神地冲她瞪眼睛。
叶念尘很高兴,笑得开心:“求我,眨眨眼。”
绍芜干脆把眼睛闭上。这样的人,真不会生存,若是换了她自己,此刻定要扑在人家脚边,求人家原谅的。叶念尘略带不爽地解开她的哑穴。
“咳,”绍芜喘一口气,张嘴骂道,“叶念尘,你这个没心肺的泼皮无赖!枉我这么信任你!该你下冥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叶念尘掏掏耳朵,“你可以骂得再狠一点,声音再大一点,这样一会儿我走了,也会有人听到你的声音来救你,”又上下打量她一番,柔声补充道,“唔,万不要是个像我这样的泼皮无赖,被人欺负连手都不能还,以后嫁人都难了。”
绍芜本想接着骂,却被一口唾沫呛住了。
“啊,对了,”叶念尘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仔细提醒道,“前些日子在太傅府,其实我早料到你会来闹场,也是我故意没有怎样阻拦你,就是为了看看你在哪里闹上一闹,好方便接下来的事情顺利发展,倒也多谢你,为我创造这么个良机。”
绍芜恨得牙痒痒,眼睛冒了火。
“绍姑娘别急,还有呢,”叶念尘顺顺她的胸口,“其实忘了告诉你,那百里赫连本来就是装病,他和你一样蠢,装病装出了祸端,让我给他看病,也给我创造机会去他们家里摸一摸口风。”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
叶念尘指着她的鼻尖,一字一句:“是想告诉你,做人不能太单纯,”她的笑容令绍芜感到一阵寒意,“本来不想管你的,但是想到以后还要和你共处两个多月,你这样蠢,往后是会拖累我的,”叶念尘替她整理整理衣服,耐心劝道,“单纯可以,但是单纯不等于蠢;天真可以,但是天真不等于傻,这些大概你在仙宫都没有学过罢。”
绍芜不想哭,尤其不想对着她哭,但是娇贵的小姐脾气让她忍不住流了几滴泪儿,“我、我只是同情百里赫连……”
“等你有了同情的资本,再去同情别人罢,”叶念尘嗤笑一声,“这样的你,顶多算是同病相怜。”她解开绍芜的穴道,“希望我的这番话你是听了进去,不然,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苦头吃。”
单纯不等于蠢,天真不等于傻,绍芜走在她的后面,大约,也算了解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