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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一口气,车窗上便出现一层薄薄的水雾,在上面轻轻写下三个字。
冬天了。
窗外,是一个干净清澈的世界。
远处有一望无际的河水静静的流淌,与天想接,与地相连,两岸是干枯的芦苇和龟壳状石块砌成的凹槽状堤坝,单一素净的颜色有了流动的河水的衬托并不显得单调。近处有青葱的常青树,随着车子的行进而一颗颗从窗户上闪过,从唐萌萌的眼睛中接连不断的一闪而过。
“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五……”唐萌萌飞快的数着高速公路边闪过的常青树,乔阿姨突如其来的出事让她把告白这茬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围。
“别人睡不着都是数羊,你数树。”坐在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的乔懿终于瞥了她一眼,“快睡吧,你晕车。”
贱乔才是最困的吧,唐萌萌看着乔懿轮廓分明的侧脸稍显疲惫,一丝心疼羿。
连续在高速公路上开车三四个小时了都没有合过眼,还总是要照顾到她的吃喝拉撒,就连她晕车,贱乔都在出发前准备了晕车贴晕车药,还必备了小蜜橘。唐萌萌剥开一个蜜橘一口放在嘴里,她晕车想要吐的时候只有吃小蜜橘才可以抑制住胃里翻滚的冲动。
“睡不着啊。”唐萌萌闷闷不乐的低头用手指绞着安全带,“乔阿姨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生病了呢,而且还是在元旦节这几天,大过节的,希望她不要有大事就好,希望外公外婆和爸妈都还身体倍棒。我们今晚就能到家吧,贱乔你困不困?累不累?要不我们停下来歇一会?”
“我不困。而且,高速公路上不能停车,你想上厕所的话,前面就是中转站了。”乔懿目不斜视。
“我想小便这你都知道!”唐萌萌悻悻的缩回脑袋,还是聪明如贱乔啊,叹了一口气。“好担心乔阿姨怎么样了,说是出事了,生病了,病情在电话里也没说个大概,但是三叔急不可迫的样子貌似挺严重的……”
“别瞎操心了。”乔懿这时倒是看得很开,“与其操心别人,还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
“我自己?”唐萌萌指着自己,“我有什么好让自己操心的?”
“告白……”乔懿的脸色已经不那么轻松了。
“告白?”唐萌萌恍然大悟,“对哦,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我,要不要答应我的告白呢。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答应,我也可以缠着你。”
乔懿挑眉,不做声。
唐萌萌急了,“贱乔,你看乔阿姨喜欢我,我妈妈也喜欢我,我爸爸也喜欢我,外公喜欢我,外婆喜欢我,妹妹喜欢我,隔壁的小狗喜欢我,街边修鞋的大爷喜欢我,公交车司机喜欢我,烧烤摊老板喜欢我,送快递的叔叔喜欢我,小花儿喜欢我,白云喜欢我,微风喜欢我,那你到底也要不要喜不喜欢下我啊?”
“不喜欢。”
“我要伤心死了……”
“别死,你还没问我爱不爱你呢?”
唐萌萌重燃希望,闪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问道:“那你爱不爱我?”
“不爱。”
“……”唐萌萌缓缓闭上眼睛准备睡觉,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哦,我知道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过了半晌。
“萌唐,不爱是骗你的,但是……”乔懿扭头去看唐萌萌,“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一分钟后,再扭头,唐萌萌依然毫无动静,仔细一瞧,乔懿真的感觉自己被打败了,唐萌萌的唇角正挂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口水。
乔懿黑线,手握方向盘,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出神,终究还是伸出手擦了擦她嘴角的口水。
这个梦是香甜的。
梦中,仿佛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天真无邪的童年,那个干净清爽的夏天。
“嘘,西美,南浪,我发现一条大鱼!”一声稚嫩的低语划破静谧的下午。
柿饼一般的绯红色夕阳紧紧与天空相拥,柔和温润的霞光挥洒在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白河上,波光粼粼。几只好似轮船的黑点漂泊在波光之上,笼罩在夕阳之中,缓缓靠近,隐隐约约能看到黑点上方升腾起的缕缕白气。
一条鲤鱼在清澈见底的浅水中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这条鲤鱼尾巴上有伤游不快。西美,你去左边,南浪你在右边,我们包围它。”一个卷着裤腿、身穿松松垮垮旧t恤的短发小孩踩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手拿拖鞋蹑手蹑脚淌水向前移动。浅水没过了她的脚踝,鱼虾亲吻着她的脚趾。
唐西美和唐南浪听从安排,三人以一个三角形的包围圈靠近受伤无助的鲤鱼,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然。
“噗嗵”一声巨响突然打破沉寂。
一只体格硕大的狼狗欢脱的扑进三人的包围圈里,中风般的在水里尽情撒欢儿着,溅了三人一身水珠不说,鲤鱼还借此机会溜走了。
“旺财你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是吧!”唐萌萌抓狂的踹了脚水
中发癫的旺财。旺财一声惨叫,单纯无害的看了眼唐萌萌,讨好似的朝她飞身一扑……
唐西美和唐南浪不忍直视的闭上双眼。
高大魁梧的旺财平日最爱这样讨好唐萌萌,于是乎,在它得意洋洋的把唐萌萌扑倒在水里后,还撒娇卖萌的用自己肥美厚实的爪子拍打了几下唐萌萌骨瘦如柴的小身板。
唐萌萌欲哭无泪的快要死在水里,她还真不知道她是被淹死的还是被压死的,或者是被拍死的。
幸好唐西美和唐南浪拼命拉开了旺财,奄奄一息的唐萌萌强忍着把旺财炖汤的冲动从水里爬起来,呛了几口水后,金毛狮王般的甩甩半湿的短发,拽着湿透的衣角打了个哆嗦。
“咋办啊萌萌?婆婆不让我们来河边玩的,现在你衣服还湿了……”唐西美那张标志的小脸上浮现出焦急的神态,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快要滴出水来。
“还能咋办,干了再回去呗。”唐南浪白了眼唐西美,“你是不是我妹子,就知道哭,没出息!”
“你是不是她哥哥,就知道训话,没出息!”唐萌萌用手中的拖鞋拍了唐南浪一巴掌,“不过你的主意我赞同。”
唐西美和唐南浪不解的眨眨眼,唐萌萌则呲牙一笑。
于是,在夕阳无限好的白河边,一只狼狗忘我的在水里撒欢儿的背景下,浑身光溜溜的唐萌萌惬意的躺在青翠柔软的草地上,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唐西美和唐南浪正往她身上盖树叶。
那两件湿透的旧t恤和破麻裤此时正挂在后方的桑葚树枝上,摇摇欲坠,粉红色的小内内在余晖下迎风飘扬……
“南浪,你别看我,不然你一个男的看光屁股的小女生是会长眼针的哦。”唐萌萌用一片宽大的树叶盖住下半身,两片小树叶盖住上半身,平躺在唐西美的大腿上,让唐西美给她整理凌乱的短发。
“小女生……我压根没把你当女的看。”唐南浪嘟囔着,嫌弃的瞥了眼唐萌萌,急忙转过身子背对两人,楞了半晌后踩上河边柔嫩的水草:“看你还不如去看旺财游泳呢。”
唐萌萌怒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胸前两片树叶顺势滑下来,露出了比平原还平的胸膛。六岁小屁孩那平坦坦的胸确实一览无余、毫无看头,所以唐萌萌也不矫揉造作的遮遮掩掩了,树叶一扔,拖鞋一抄,瞄准唐南浪的后脑勺后使尽全力砸出去……
又是“噗嗵”一声,不过这次不是旺财进水里了,而是唐萌萌的拖鞋。
“嘟——”轮船的鸣笛声伴随着风吹浪打声袭来,唐萌萌的拖鞋被浪花带走,留下的是唐南浪狰狞猥琐的鬼脸和他背后那艘近在咫尺快要靠岸的轮船。三个孩子的目光被轮船所吸引,所以完全没注意到旺财已经追着唐萌萌的拖鞋扑进深水中。
船头站着很多人。背着麻袋喜气洋洋的小贩;拖着行李神色匆忙的农民;抱着小孩满怀期待的妇人,还有颤颤巍巍扶着护栏的花甲老人。
“不好,让村里人看见咱们又偷摸在河边玩,肯定回去要告状的,快跑!”唐南浪蓦然收回视线,黑黝黝的小脸扭曲到一起。便急忙从树上拽下晾着的衣服,胡乱抱在怀里,扯起唐西美和赤条条的唐萌萌就往家的方向狂奔。
走光的唐萌萌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她已经春光乍泄了,而是……
“旺财呢?”唐萌萌猛然回头,只见不远处气势磅礴而来的轮船旁边,河面上漂浮着一只拖鞋,而旺财正以狗刨的姿势朝拖鞋游去。唐萌萌甩开唐南浪的束缚,又急匆匆跑回岸边,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唤着旺财。
唐西美也想要折回来,奈何被哥哥唐南浪拖走。唐萌萌只好眼巴巴的望着渐行渐远的两人,欲哭无泪:我的衣服啊……衣服……至少给我留条内.裤吧……
而这边,旺财听到主子的召唤,一口噙住近在咫尺的拖鞋,而后邀功似的往回游。
就在西美南浪快要消失在码头上,轮船将要靠岸,旺财快要游到岸边时,突然被船上一阵拍皮球的声音吸引。旺财顿住脚步扭头一看,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孩站在夹板中央,悠然自得的拍着手中的七彩皮球。
“汪汪!”
身在贫民窟,打小没有玩过球类玩具的旺财见球忘义的丢下拖鞋,颤抖着满身肥肉飞快的跑上轮船,朝那个身穿款式新潮的背带裤,怀抱皮球的洋气小男孩冲去。
唐萌萌呆滞在大石块后面,遥遥望去,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男孩。
白嫩的皮肤让她想起了二爷家粉嫩可爱的小母猪,好看的五官让她想到了三姐家墙上挂着的美人图,独特的气质让她想起了大姑家高贵傲娇的大公鸡。小男孩身边还站着一位高挑美丽、气质优雅的少妇,模样和小男孩有几分相似,大概是他的妈妈。
一阵晚风拂过,唐萌萌被冻得呲牙咧嘴,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眼看旺财已经跳上夹板,也顾不得自己光溜溜的囧状,跑过去抄起拖鞋就奔上夹板。船头的乘客纷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只狗和紧随其后的一丝不挂的小孩惊
的目瞪口呆,哑然失笑。
“旺财别让我逮住你,不然扒了你的皮!”唐萌萌在一圈人的指指点点中,倏地从脸蛋红到耳根,但是想到旺财可能会吓着那个拍皮球的小男孩,只好咬牙切齿追着旺财。
抱着皮球,白白嫩嫩的小男孩用异样的眼光瞥了瞥唐萌萌,扯住妇人的袖子:“妈妈,你看那个小孩,没衣服穿就去扒人家狗狗的衣服,好可怕哦。”妇女微微一笑,也全当那只乱冲乱撞的狗是和唐萌萌在玩耍,殊不知旺财就是冲他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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