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母亲,过两日就回奶奶家陪陪老人家。
母亲说好。
这一住,怕是要住上一个月。她帮我整理衣物,午后驱车去买东西,一些我喜欢的吃食同让我捎给老人家的营养品,让行李生生超出原先的一倍。半途接到父亲的电话,他问这个暑假可要去哪里游玩。
我想了想说:
“这个暑假就算了,我想多陪陪奶奶,和妈妈。”
我非刻意漏掉他,只是在同人对话时,会习惯性的把对方称谓隐去,但放在这场对话里,总显得我绝情。但若要再生生加上一个你,我自是说不出口的。
挂断电话后,瞅了眼母亲。绿灯刚停,她踩了刹车让后座的不少东西都滚落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能同她很对等地谈论这件事。无论我说什么,说她的刻薄,说父亲的冷漠,其实都不是恰当的判词。我还不能给她承诺,即使她曾尝试依赖我做最后的挽留,但是我明白父亲,与其敷衍事实,不如冷静审视。只是女性多半脆弱一些。
我们需要时间。
安歌,这样想想,你我之间,时间是毒。而对于我同父母而言,它是药,我们需要它来让这场关系里的每个人得以反思和忏悔。不会太久。
出门那天,宋珺的银色轿车正停在家门外。回身但见母亲很是淡定地帮着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声音平淡:
“这次东西多,你一个人坐长途车我不放心。正好宋珺要去苏市有事,就做主托他稍你一段。对了,给你奶奶带的高血压药,那用量你记下来没有?”
“记了记了。胶囊一日三次,饭后服用,一次两粒。白色的药丸三粒,一日两次,也是饭后服。”
即便只是七月初的清晨,清风微凉,但这裸露的盛情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宋珺的车还未打空调,我按下车窗,让新鲜的空气灌进车厢。不知为何,自离开安歌家后,心口似乎藏了一潭深水,沉甸甸,湿漉漉,透不过气。
宋珺问大学定在哪里。
其实很不想谈这件事情。现在的南央多少比从前学会了点忧伤,但我想,谁走到这个年岁多少都会多出许多感性。
宋珺驱车离开家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我正全心全意思索着如何巧妙合理而又不泄露情绪地同他对话,没能看到藏在角落里的安歌。
这件事让我很后悔。
当我失去他的那一秒,许多东西都变得没有了意义。无论曾经我曾赋予这份感情多少定义,高兴的,难过的,都同安歌一起消失了,连同与他有关的岁月都变得不完整。
而这场缘分如同清明时节那山脚下的风筝,握着,是牵绊,放开,是心疼。
奶奶家近两年多了不少家电用品,就是没引进空调这个宝。所幸屋子并非那样热,躲着太阳又有吊扇刮着,再配上味甘汁多的小西瓜,我的日子很是逍遥,逍遥到让我快忘记这个屋子以外的世界正在发生些什么。
那日电视台播放着灾害新闻,我看到许多掩盖在钢筋水泥下的生命穿越过屏幕呼救。那是我第一次**做一个决定,无关于身边的每一个人。可能金刚经上的许多话我都还不能懂,可我明白,做善事总不会错的。当晚,我吮着大米粥,对奶奶说了我想当志愿者的想法,我说:
“奶奶,每次我翘着二郎腿吃西瓜的时候,想到那些,那些人,我就难受。奶奶,我现在是成年人了,我可以帮助别人了,对吧?”
奶奶并没有对我嘱咐太多,送我离家的时候只帮我把银镯摆了摆正,眼神慈爱温柔:
“要小心。”
回到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母亲坐在床边帮着叠衣服,问怎么才呆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我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她,待去红十字问问再说,只好先搪塞着:
“哦,奶奶家太热,还有蚊子,你看我这腿上被咬了多少个包啊。妈,咱给奶奶家安个空调呗。”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奶的脾气,冰箱还是因为天热东西容易坏她才收的。比起她自己的身体,你奶奶倒是一点不心疼自己。从前还是你会去住,许多东西为你才装的。现在你要上大学了,以后会工作,会出嫁,再去住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唉,以前不觉得自己那么容易伤感,如今有些话真是听不得,偏我好强,见不得人前落泪,只好催促着她快去备晚饭。
次日一早,特意空腹到了办事处,怕有抽血体检之类的要求,所幸证件检查之类都通过了。今日下午五点就有一拨要出发的,先坐车到机场,然后坐夜班飞机到现场。陶叔,这次行动的负责人,问是否赶这一班的。
旁边有一个小伙子也英雄气十足地要求工作人员允许他的志愿,可惜的是小伙子还未成年,就差那么一个月,害他急得直跳脚。对于这位热血的好少年我很是钦佩,也很后悔自己从前的目光太是短浅,所以很是肯定的对陶叔许下了承诺。临走前,陶叔叮嘱:
“你可得准时到,我们每批都是准时出发的。小姑娘,时间不等人,等你一个人的时间就会有许多条生命失去机会。”
我郑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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