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彭祖绝没有想到,到南山听到的第一句人话,竟然是葫芦说出的,他瞬间愣住,高举的刑天斧也停在空中,然后缓缓放下,紧盯着葫芦看了良久,才晃过神来,随即大笑:
“哈哈哈,葫芦也会开口说话!何方神圣请快快现身吧!”
葫芦不再摇晃,它先是缩小,然后螺旋式飞上,到半空,渐渐变大后,又垂直降落到一块岩石上。一缕青烟从葫芦嘴袅袅冒出,一位老翁飘然而下,落在岩石上,葫芦渐渐又变回原来模样,飞起来落在老翁的右手上。烟雾散去,老翁摸样渐渐清晰,彭祖终于看清他的面目:
这老翁白发苍颜,须眉飘飘,精神矍铄,一副仙风道骨之态。他如履烟尘,往彭祖轻飘而来。拦住了彭祖的去路。
彭祖瞳孔放大,愣愣地上下打量着葫芦和老翁,今天有太多让他难以置信的事情了,来南山的途中,多大的艰辛磨难他都想过,但唯独这么怪异的事,绝不在他想象范围之内。
忽然,老翁脸色阴沉下来,双眼射出两道利剑,只听见一声喝斥:
“无礼小儿,竟敢手持利斧到南山行凶!”
声音不大,但厚重威严,震慑人心。
彭祖此时方才如梦初醒,他忙上前一步,施礼道:“老人家,你怎么躲到葫芦去了?”
“哼!我不躲到葫芦里,此刻早已成了你斧下冤魂了!”老翁冷哼,质问彭祖。
“老人家,您误会了,刚才……”彭祖正想解释,却很快被打断。
“什么误会!凶器还在你手中,你还敢狡辩!”
彭祖看看手中的刑天斧,可真是百口莫辩,他一脸惶急之态:
“老人家,我……这……我……这……”
“哼,你无话可说了吧!我且问你,你是何方人氏?到南山作甚?”
彭祖这才渐渐平静下来,他高声说道:
“晚辈是来自少昊山的彭祖,奉大王帝喾之命,前来南山,开辟洪荒,帮助百姓重建家园!”
“嘿嘿嘿”老翁干笑数声,“就凭你一个黄毛小孩,也敢说此大话!”
彭祖听罢,心中很不悦,他正色道:
“老人家不要把人看贬了!”
“哈哈哈,把人看贬?就你一把锄头,一把斧头也想重建南山!”老翁满脸嘲讽,嗤笑道。
“颛顼这老儿,招致了天大的灾祸,帝喾却只派一个黄毛小儿来送死!哈哈哈,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彭祖勃然大怒,剑眉上扬,眉头紧锁,他压制着怒火,冷眼盯着老者:
“我敬重你是前辈,以礼相待,尊重你!希望你也自重!”
老翁稍愣一下,又冷哼一声,变本加厉侮辱彭祖:
“哼!颛顼老儿独断专行,不听劝告,南山才有此难。现在帝喾却派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来重建南山,他自己却龟缩少昊,享尽温柔。这分明是他推诿责任。”
“住口!”彭祖已经怒不可遏,他扬着刑天斧,指着老翁,怒目而视,厉声喝道,“不准辱没我祖上,你若再恶语伤人,苦苦相逼,别怪我无礼了!”
“哈哈哈,人小,脾气倒不小!”老翁根本不理彭祖警告,依然不紧不慢,冷嘲热讽道,“估计这牛脾气也是颛顼老儿遗传给你的吧?哈哈哈哈哈!”
彭祖只觉得胸中怒火直窜上脑门,实在忍无可忍,他紧抓刑天斧,“刷”一下,横握在胸前。
二
老翁冷冷地盯着彭祖手中的刑天斧,一脸不屑:
“无知小儿,一把破斧头也敢拿在老夫面前舞弄,真是自不量力,今天我就替帝喾好好教训一下你!”
话音刚落,手中的葫芦,已经扬手飞出,只见葫芦通身金光闪闪,散发出来的一道道光波向彭祖漫射过来,随之而来的葫芦旋起一股劲风,直逼彭祖。
彭祖没有料到老翁出手如此之快,眼看葫芦就要砸在他的鼻梁上,他已经来不及举起刑天斧了,慌忙之中一个后仰,双手撑地,后空翻滚。
葫芦贴着鼻尖划出不远,又像长了翅膀一样,旋转飞来。
彭祖在空中看准葫芦,挥斧横劈,刑天斧一道寒光划向葫芦,就在斧锋的寒光劈在葫芦上的瞬间,葫芦忽往左一飘,轻松躲过,又飘飘忽忽直奔彭祖脑门而来。
彭祖想撤回斧头抵挡,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顺势往前扑倒,再次躲过葫芦。就在落地瞬间,用斧尖往地面轻轻一点,身体又重新站直。
老翁显然没有料到彭祖会连续两次躲过葫芦的攻击,他冷哼一声,手一收,葫芦飞回,落到他手心。不等彭祖稍喘口气,又一挥手,葫芦飞速朝彭祖面前的一块巨石撞去。
“轰”一声,巨石竟被葫芦撞起,带着地上的土石拔地而起,径直朝彭祖飞压而来。
巨石投射的阴影很快将彭祖笼罩住,彭祖倒吸一口气,因为距离太近,彭祖想躲避已经不可能了。
旁边的喜鹊早已经吓得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喘,这时候看见巨石朝彭祖压来,它更是双腿发软,双翅颤抖了。它实在不忍心看着主人被砸为肉酱。可是它又太弱小了,实在无能为力!
就在巨石从天而降的瞬间,它闭上了双眼,两滴泪水从脸颊重重砸下……
忽然,只听得彭祖大喝一声:“开!”
只见彭祖皱紧眉头,双目乌光迸射,双唇紧闭,高高抡起刑天斧。他脚尖重重一点,一蹬,一跃而起,迎着巨石,狠狠砍过去……
“轰”一声巨响,火星迸溅,刑天斧将巨石砍得碎石横飞,腾起一股烟尘,弥漫在空气中。等到烟雾慢慢散去,只剩下彭祖站在中间,依然保持操斧头的姿势,全身被粉尘裹得严严实实,不知是死是活。
忽然,粉尘动了,彭祖摇摇头,抖抖身,粉尘像蜕了皮一样,从彭祖身上滑落。
彭祖还活着!
只是紧闭着双眼……
小喜鹊喜极而泣,全身瘫软在地上!
三
老翁显然没有料到,一个黄毛小儿竟然连破他三招绝学,他恼羞成怒,须发直竖,眼露杀机。
他猛一挥袖,双手在空中抱圆状,将葫芦腾挪一番,不等彭祖睁开双眼,葫芦又凌空翻滚着射向彭祖,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竟变成数十个金光闪闪的葫芦,绕着彭祖飞速打转。
彭祖大骇,恍惚间有千万个葫芦从四面八方朝他旋转压迫而来,随便一个就足以让他毙命。
小喜鹊又紧张地站起身,哆嗦着身子,紧盯着彭祖。
彭祖双手紧握刑天斧,慢慢转动身子,眉宇肃杀,几滴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滑进眼眶,彭祖半眯着眼,咕噜转着眼珠子,目光紧紧随着转动的葫芦,他似乎在寻找什么……
忽然,彭祖猛地绽开眼睑,锁定了一颗葫芦,舒展双臂,挥斧劈砍过去……
又一道寒光夹着强劲的冷风朝葫芦扫去,“砰”一声巨响……
“咚、咚、咚……”
葫芦身上金光顿失,陡然坠地,滚落在乱石中……
老翁更是脸色煞白,目瞪口呆!
彭祖也被震得双臂发麻,身体弹到数米开外!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他不想再给老翁出手的机会了。只见他朝老翁纵身跃去,中间快落地时,再用斧柄在地上重重一磕,身体顺势飞向老翁,他高高举起刑天斧,从空中直劈下来,大喝一声:
“得罪了!”
斧头劈开空气的力道,化成一股冷风,朝老翁直灌下来,吹得老翁须发飘飘。
老翁似乎束手无策,悲哀无望的看着刑天斧劈砍下来。
彭祖没有料到老翁竟然丝毫不避开,他大为震惊:
如此下去,必定将老翁劈成两半!虽然他屡屡恶语相加,但毕竟无冤无仇,怎能加害于他?
想到这,斧锋离老翁已仅毫厘之间……
高手之战,最惧分心!
何况彭祖想中途强行改变斧锋运行方向,何况此时彭祖身体悬空,就更容易伤及自己。
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彭祖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和刑天斧往旁边使劲撤开。
终于,刑天斧擦着老翁头皮偏锋而落,只削掉了几缕银丝,在空中徐徐飞扬飘落……
刑天斧重重砸在石头上,迸溅起碎石点点……
彭祖则失去重心,像一只断翅的大雁,直坠下来。
幸好彭祖身手敏捷,就势一个打滚,翻身站稳。
“好一个武功高强,宅心宽厚的彭祖!”
发出这声赞叹的,却正是差点命丧刑天斧的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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