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仑丘畔,东海之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山光如日月。
桃花娘娘取柔水三仙酿酒,名唤罗浮,百年小熟,千年大成,乃三界琼浆珍品,每每大成之日,娘娘于流波山设宴,三界英豪尽在邀请之列,当然也包括各个洞天仙山德高望重的师尊们。
传说某日,曾有个喝多了的诗人李某某,梦游太虚,误入流波山,成了桃花娘的座上宾,应该。。。。。。只是座上宾吧,详细隐情请参见《我与桃花娘娘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李某某著》,这个李某某据说是才华横着竖着都往外溢,自称是人间酒中仙,那日几杯罗浮酒下肚,就脸红脖子粗地甩了靴子,光着膀子(诗人都爱耍流氓)用他的狗爬字题诗一首:“一杯罗浮春,远饷采薇客。九酿桃花面,今岁与流芳。”
当日赴宴的众仙家在细细品味其中荡气回肠的调戏之后,都精神饱满孜孜不倦地将此诗背后的故事,动情地在三界之中上下奔走相告(参见《我与桃花娘娘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李某某著》),并且经一传十,十传百,各种推测加工打磨之后变得愈加曲折离奇,香艳刺激,咳咳,从那之后,三界都心领神会心,照不宣地称此宴为流芳宴。
今日正值玉清帝在位的第一万三千三百个年头,桃花娘娘于流波山再设流芳宴,可以算得上是盛况空前。
放眼那一片白云碧水间,遥山新绿,清溪泻雪,渡鹤桥引,白玉为栏,桃花遍处,露洗烟峦。仙乐飘飘奏响,绝色仙娥腰肢柔软,舞姿妙曼生情,罗浮酒香清冽,闻者心醉,仿若一梦三生,众仙品酒入境觥筹交错,眉来眼去,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主位上盛装的天界第一仙子,眉眼间似乎有了些阴郁,恹恹地谢客奉酒,掩袖犹自独酌,翠微斜矗间,秀映山眉,凉浸梨云,轻纱帘栊静静拂动扬起,风吹绝色仙子乌发微扬,些许嫩粉色的桃花瓣翩然落于玉颈之侧,更显得美人衣红若火,肤白如雪,美不胜收。
眉山福主见状干咳了一声,从主位上收回目光,长寿眉像一对小刷子似地一耸一耸,冲席间一众仙友咂嘴叹道:“依老朽看来,这东阳君上怕是来不成了,徒惹美人心碎呐。”
一旁的妙道真君拈着手指,顺了顺被酒水沾湿了的白胡子,若有所思的望天道:“本公瞧着,倒也未必,这君上既然接了娘娘的拜帖,又岂有无故失约之理?”
席中一白衣小仙摇头晃脑地点头接口道:“正是正是,如今连真武大帝都特意赶来瞧他这热闹,他又岂能如此不给面子?”
原来,今次流芳不同往昔。造成这空前盛况的原因是——早有从流波山传来的小道消息,桃花娘娘属意风华林主——东阳君上,特遣座下女官白水**,赴浮玉山风华林递上拜帖,而令众仙八卦之血滚滚沸腾的是——自神魔四海之战后,就几乎隐于浮玉山不世出的东阳君居然接了拜帖。
不消半日,四海八荒的大小神仙精怪都在口口相传这个惊天爆料——东阳君寥天,将携其首座弟子风州息和,亲临流芳宴。
于是,众仙沉寂经年的生活如石投水般的被打破了,男仙们皆是带着拳拳八卦之心,心潮澎湃向流芳,而那些在受邀之列的女仙们,则是一颗芳心分成了俩半乱跳,愈加激动了。
“东阳君上,万仙之王,三界之中最接近神的存在,由他万年镇守,方保而今三界安宁。”
自神魔四海之战后,魔族几灭,上古神祇也早已归寂,地皇神农几万年不知所踪,唯一的女神赤水女子献,兵解于四海之滨,如今,这天地之间所余的神,就只有那位遥遥地住在三十六重天上,传说中的父神嫡子——玉清帝君。
而东阳君寥天,诞自上古仙胎,乃是栖皇嫡系子孙,与玉清帝君自幼交好,历经了先后俩次神魔之战,修为早已突破仙境,接近上古神祇。
在这三界之中,可以算得上是一神之下,万仙之上。
而他最让众仙肃然起敬,津津乐道的是——这么多年,他居然都没有娶妻,也从没听说过他与某某女仙的二三事。
虽然也可以理解为,这位天地之间最接近神的仙尊,早已勘破三清,达到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被众仙视之为不可能的恐怖境界,但据玉清天的仙侍们千百年来密切观测得来的种种迹象表明,东阳君一直在频繁地出入玉京神殿,而且,重点是,在先神后逝去的这一万多年里,只有东阳君一个人,在频繁地出入玉京神殿。
那位住在神殿里的三界之主,上古传说中‘一笑天地无颜色’的玉清帝君,一般要等东边的沧海化成桑田几个来回,才会从他悼念亡妻的神殿里出来露个脸,能有幸一睹神颜的,除了在殿外伺候的俩位仙侍,也只有那几位已经人老珠黄,哦不,鹤发童颜的大帝们。
大概自千年前始,几位大帝纷纷仙逝。
不用怀疑,就是仙逝了,仙的寿命是漫长的,缓慢的几乎让人忘了时间,但依旧是有限的,真正不老不死不入轮回与天同在的,只有神魔,或是接近神魔的存在。
也就是说,如今在这三界之中,为人们所知道的,能与天地同寿的,就只剩下玉清帝君与东阳君上了,这委实又给俩人的关系添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色彩。
大概自千年前始,几位大帝纷纷仙逝,新继位的几位大帝于玉京朝拜帝君,皆惊于上古神祇冠世风华,甚至惹得年轻的勾陈大帝三年茶饭不思,最后色胆包天地抖着小心肝,给帝君写了首声泪俱下愁缠百转的“奏折”。
一名眼尖的小仙侍在殿外收尸“奏折”的时候,瞄到了碎纸上触目惊心地写着:“亭亭临玉树可许栖凤身?”,当即狂奔而去,广而告之,结果就是这个缺心眼的孩子,跟同样缺心眼的勾陈大帝被帝君下旨派守西海大荒,盘点娲皇补天剩下的五彩石,其实说的好听叫盘点,说的直白点那就叫数。
据说,俩人到了大荒,望着那一望无际波涛汹涌的石头海,就在数了一天,又忘了数到那儿的恶性循环中度过了日日年年。
待到很多年后,缺心眼的仙侍已经仙逝化作了石头海的一颗尘粒,勾陈大帝终于断了爱,忘了情,和着黑脸上的血汗,缓缓抹去了对帝君那丝惊世骇俗的相思意。
某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南极长生大帝热泪盈眶地倒腾着好容易借来的一撮蘑菇云,捧着帝君神谕赶赴西海宣布赦免勾陈,接其返还皓庭宵度天,恢复其帝位。
勾陈大帝那会儿正站在一堆石头里,费劲地仰着脖子看了他半天,不待他抒情并茂,热情奔放地啰嗦完,就按着脖子,潇洒地一挥褴褛衣袖,翩然而去,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恍如隔世的深沉和超然:“哥不做神仙好多年。”
从此——人间便多了一位逍遥散仙,他仙法卓绝,冰凉而淡漠,广袖翩翩,游走四方,风采绝世。只是,他有一种改不掉的怪癖——见了石头堆,就本能地要蹲下数一数。
自打缺心眼儿的某人出现后,帝君就彻底地神隐在了玉京神殿,众位仙家有事只能殿外递折,无法觐见。
于是乎,所以乎,自勾陈大帝后,天地之中,三界之主只见那东阳君一人尔。
再说说,那位风华林首座弟子风州息和,也是近千年来,三界里不得不说的一个人物。
自神魔大战后,帝君对妖魔的厌恶几乎达到病态的程度,这自然与其妻赤水女子兵解有关——神族兵解,并非单纯的肉身消亡,而是借元神之力制敌。赤水女子与七夜魔君四海一战,魂魄之力殆尽,如斯佳人,天地之中却再无芳踪,委实令人唏嘘。
帝君闻讯,曾于四海之滨**数千个日夜,凝眸不语,千倾海水汤汤,火光燃尽的古战场上,独自留下的那个孤寂的,清瘦的雪白身影,让人伤情不已。他继位后便怒下灭魔令,连带着妖族也受了牵连。
如今三界之中,已然再无妖族鬼物飞升之道,几乎所有在位的仙,皆是各个仙家生就的仙胎,送往各个洞天福地修炼,得道再飞升天——唯有这个风州息和,却是其中的一个异数。
当年,东阳君上初获封位,居于浮玉山,受帝君命安定人间,平息妖魔祸乱。于游历之际偶得一凡人婴孩,容貌清绝,竟与帝君有几分相似,又生就先天仙骨,遂收为弟子。
东阳君上得此弟子于风州,又感怀当时人间疾苦离乱,便为婴孩命名为风州息和,少年后为风华林首座弟子,不消百年竟飞升化仙,帝君惜其英才,破格赐上仙位,后常侍于东阳君左右。
这不是重点,让众家女仙们芳心澎湃了又澎湃的重点是——这位刚满万岁的,居上仙位的,容貌与帝君神上相似的风华林小鲜肉还没有婚配,没有婚配就代表还有机会,于是就有了今年这流芳宴上各个仙家之间的波涛暗涌,那些个要嫁女儿的勾心斗角,那些个待嫁的女儿争奇斗艳。。。。。。
哪知道,众仙从开宴前就伸长脖子盼啊盼,就是不见东阳君上跟风州上仙的影子,眼见桃花娘娘那玉面上精致的桃花妆一点点的黯淡,眼见那握住白桃盏的玉手一点一点地用力,众仙“啊哈”一声,便开始识趣地,专心致志地,心惊肉跳地“把酒言欢”。
那些个待嫁的女仙们,很快地就把目标转移到了来看热闹的真武大帝,与他身旁那个仙姿玉秀的红衣小公子身上了。
待东边的云海云雾缭绕着显出俩道白光的时候,白衣小仙似笑非笑地遥遥瞧了一眼那正被莺莺燕燕包围着,眼里直冒火星子的红衣小公子,转首与妙道真君又碰了一杯酒,低头饮下暗笑,有意思,有意思。
宴前众仙娥此时正舞到兴起,纤细的罗衣从烟波处一阵凉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带落了娇红无数。
桃花娘娘望着那一地桃花满眼愁绪,黛眉微蹙,削葱般的指尖只有意无意地缠绕乌丝,却更显得娇媚无骨艳三分,在座有那惜花之人不由得暗暗生叹,东阳君上竟是舍得如此艳色,莫不是真如传闻所说。。。。。。
陡然间,流波池一阵清风又起,曳响过繁枝,风中千万朵桃花纷纷扬扬而落,华彩夺目,浓香扑鼻,花落之中,宝妆妙颜的天女翩翩起舞。
“哎!”
眉山福主瞟了瞟座上的桃花娘娘,似有些惋惜慨叹之意:“东阳君上果真是放了咱们娘娘的鸽子,叫老朽说,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君上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玉京伴驾帝君,与帝君神上相比,这天地之间那里还有什么美人了。”
“是滴是滴,”白衣小仙甚是赞同地连点了几下头,嘴角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深沉地凝眸远方,语气中无限向往:“一笑倾三生,二笑覆山河,三笑天地无颜色,此生若是能够亲眼得见帝君神上一面,才可算得上是死而无憾。”
妙道真君捋了捋他飘逸出众的银白胡子,扁了扁牙齿都快掉光了的老嘴,瞅了白衣小仙一眼,颇是不以为然:“小仙友年幼,怕是未曾尝过情苦,若帝君神上那般的存在,岂是我等俗物可污圣颜的,只怕,若是心智不坚,见之便要误了终身,先勾陈大帝便是最好的例子。由此可知,帝君他老人家何这些年来,坚持神隐在玉京神殿不出?那是因为神明怀有怜爱众生之仁呐!他老人家此等胸怀,昭昭可比日月,涛涛堪拟江河,我们一定要透彻地体恤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呐!”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仙顿悟了。
座上众仙开始恭恭敬敬地捧着酒杯,此起彼伏地歌颂起帝君功德来,句句声情并茂,字字声泪俱下,仿佛那位三界之主继位以来最大的功绩,并不是他带兵剿灭魔族,平定了四海八荒,而是一万多年都老老实实地呆在玉京,没出来露面见过人。
眉山福主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老眼里浮起了一种无限哀婉缠绵之意,盈起了点点水光,感悟颇深地摇头叹了叹:“只可怜了东阳君上啊,万年侍候在帝君左右,却始终是可望而不可及,真真伤情。”
“额。。。。。。。”
白衣小仙抬手挠了挠脑袋,有点插不上话的节奏,对于东阳君上与帝君的“恋情”,在如此几句话间就被坐实了这件事,着实感到十分神奇。
妙道真君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角,昏花的眼睛被阳光刺的明媚而悲伤,桃花瓣在他头顶纷飞而下,被风点点吹落在他干巴巴的老脸上和白胡子上,那画面美得让白衣小仙不忍直视:“本公曾听已逝的先青华大帝提起过,四海之战时,帝后并肩战场,携手烽火缭绕之间,白衣青裳染血交缠,何等风华绝世。先神后为了三界众生,与七夜魔君决战于四海之滨,玉石俱焚,芳骨倾落,帝君便万年独处后陵,满眼寂寥,据说。。。。。。从那之后,帝君他老人家。。。。。。就再也没笑过,“一笑天地无颜色”,那只是上古时代的一个记忆而已。”
众仙听到这里,唏嘘不已,却见妙道真君一脸正色地转过头来,十分肯定地对众人又道:“东阳君上自幼与神帝后一同长大,这其中的心碎酸楚。。。。。。哎!着实只有君上他自己知道,而今神后芳华已逝,只余君上独伴帝驾,却只能眼望着帝君他老人家在后陵里日夜思念亡妻,必是一双寂影寥寥,真真可怜。”
众仙皆是黯然慨叹,替东阳君上叫了一声委屈。
白衣小仙坐在热烈讨论的众仙中,怔然地眨了眨眼睛,惊悚地发现这段“恋情”在几句话间,又发展成了青梅竹马三角暗恋,他摸了摸鼻子,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一饮而下,然后大大地打了个酒嗝儿。
就在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恋情”,眼瞅着要被扯出身世之谜和私生子之前,老远地,终于传来了一声激荡人心的通报,传说中那个伤情暗恋的万仙之王,来了。
“浮玉山——东阳君上到——风州上仙到——”
眼见一黑衣领路仙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踏云而来,扯着明显高了八度的嗓子通报道,那微微尖锐的破音和精亮的双眼,好不掩饰地揭露了他此刻无比激动的内心。
妙道真君抖着手擦了擦老眼,塞好那俩缕碍事的白胡子,精神愈发抖擞起来。
真武大帝闻信携众仙停杯起身恭立,一众仙娥垂首退到俩旁,桃花娘娘腮上浅浅地染上了一抹胭红,扶着那斜插发鬓的碧玉瓒凤钗缓缓起身,拖地长裙更显得体态修长,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微摆,秀眉如柳弯,额间轻点桃红,美艳得勾人魂魄。
白衣小仙摇头慨叹,又有些幸灾乐祸地往天上望去。
只见白云间渐显出一白一紫俩道身影,近了,才看清为首的是一着月白广袖仙袍的男子,身后跟着的是一佩剑的紫衣青年。
那俩道身影背着雾霭远山,和着清风,缓缓踏云而落,清风吹皱流波池水,泛起波光粼粼,一恍惚,一刹那间,桃花瓣仿佛沾染了相思一般,空气中顿生了浮影暗香。
白衣男子悠然先行,长发垂肩,系之素带,广袖随风微动,眉间气韵卓然,仿若烟雨中的临摹淡影,使人观之亲切,那双徐徐望来的澄净眼眸,淡淡含笑,安静而温和,近乎宗教般的肃穆而安然。
白衣黑发,浮世风华,周身萦绕浮光细碎,彷如能让时光静止一般,有种淡到极致的美。
众仙不禁暗暗惊艳叫绝,待齐齐转眸,看清东阳君上身后之人时,却皆是倒吸了口冷气。
飘荡着春风的流波山似乎一下子沉寂了,初春的桃花香气被水色山光蒸腾的馥郁,随风而来的桃花香气中,隐约有一丝特别的淡淡冷香氤氲,不同于任何的花草香气,更像是沉浮与冰海之底的龙涎,带着一种若雪的微凉。
明重紫衣,迎日宛如霞霁风光,随着男子款款优雅的脚步,镶银衣袂飘摇猎猎,宛如一团软云微雾,待视线顺着他精致的,勾着银纹的淡紫衣襟向上望去时,下颌的皮肤是一种光洁的白,精致如同软玉,在阳光下闪耀着细腻的氤氲色泽,目触微微透明,由内向外的,散发着一股隐隐的风华和清冷。
他墨黑如玉的乌发,在阳光下闪烁着如水微凉的光泽,随风微微拂动,衬得脸庞的轮廓,澄明而深邃,每一处细微的弧线都如同山水画卷一般惊艳濯然,恍如是出自天神之手的鬼斧神工,让人不由得地移不开视线。
那双薄唇的轮廓亦是分明,弧度饱满而光润,耀红的如同一线火光,鼻梁高而挺直,若玉色山峰倒映悬胆,长眉斜飞入鬓,浓华迤逦,弧度流逸宛如三月泉边的碧柳。
然而,最让人叫奇惊艳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
那双眸子就恍如亘古不变的夜空,深邃而黝黑,带着一种不经意的微笑,向流波池畔淡淡望来一眼。
若非亲眼所见,是在是难以想象,世界上有一个男人的眼睛可以如此美丽,对视之后,向瞳眸深处望去,就像是一片湖泊,深邃沉静,能抓着人的心带去很远的地方。
天地间的缤纷色彩仿佛在一瞬间浅淡,唯剩男子身上的那抹紫,说不出的惊艳魅惑。
“那就是。。。。。。风州息和?”眉山福主瞟了那人一眼,低下的老脸不禁红了红,又斜斜地偷瞟了一眼,无限娇羞地拈起兰花手挽起了他的一缕白眉毛,低声对旁窃窃道。
“也许,可能,应该,是吧。”白衣小仙远远瞧了他一眼,压低嗓子笑道,明亮的瞳眸异常闪烁,意味不明。
桃花娘娘腮边那抹胭红愈深,潋滟美眸如流波池水一般层层起了波澜,柔情无限,拖拽着长裙下了玉阶,迎上对东阳君上款款一拜,垂首轻声道:“君上大驾,流波蓬荜生辉,小仙失礼,未曾远迎,还请君上恕罪。”
白衣男子缓缓一笑,广袖飘荡,微俯身,扶起桃花娘娘,温润的眉宇间颇有些故人相见的亲切之意,淡淡笑道:“经年不见,桃泱倒是学会与我客套起来了。”
妙道真君闻言恍然大悟,惊道:“原来是有旧情的!”
众仙点头,目光炯炯。
却见桃花娘娘轻轻退后了一步,端起袖子,避开东阳君的双手,她偏头过去,垂眸,美目微红,轻咬贝齿,无比幽怨地摇头道:“你我而今身份有别,还是守着礼数的好,”
妙道真君“啊”了一声,拍大腿,了然道:“原是阶级怨偶!”
众仙摇头,颇为遗憾。
东阳君上却只是笑笑,不再说话,携起桃花娘娘,负手踱步上阶,缓行座上。
清风由流波池起,花瓣纷飞落处,斯人清颜白裳,青丝墨染,男子的声音也干净的如春雪初融,沥沥流水,带着一种强烈的安定人心的恬静,缓缓地道:“我今日,只是以一个故友的身份,来赴你的一场酒宴,你又何必介意那些虚礼,说起来——你我大概也有近千年未见了。。。。。。”
由远至近。
沿着流波池,一片桃花路,清俊的风华林主,明艳的流波仙子,并行着穿过众仙,慢慢走来。
在他们身后,风华林的首席弟子——名动三界的战仙之首,垂眸踱步,静默不语。
树色迷蒙,水痕清浅,凉浸一天花影,名唤作风州息和的男子,随后踱步跨上鹤渡桥,点尘不惊地行过流波池,淡紫色的长衣被风搅动得翩然,上面的暗纹银光点点,勾勒出的花纹,如玉山崩雪,浪卷千波。
他广袖紫衣的腰间叩着玉带,那玉色温润而醇净,恍如一泊碧水流光。
流波山的春色似乎一下盎然了起来,枝头上繁茂的桃花愈发明丽流芳,流波池水粼粼的微光映在男子如玉风华的面容上,清晰地照出一朵优昙般的微笑绽在他的嘴角,霎时间,涌入眼帘,似有万千月华映衬一般,明玉寒水,却又能让人的脸上腾地烧起来,烧出几分飘忽的眩晕,几分魅惑的悸动。
在场的众家女仙俏脸不禁红的滴血,心跳的飞快,隐约闻着他身上散来的微凉而优雅的龙涎香,心就像是猫挠得一般痒,时不时的含羞瞥过来,再互相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桃花娘娘流长的红裙摇曳,婆娑拖地,随东阳君行到座前,却忽然止步,坚持的抬手,恭请他入座,她叹了口气,用眼角余光瞥向席下一众人,在待抬眼看着他,语气到底不似方才那般拘谨,小声儿地劝道:“寥天,我知晓你确是不在乎的,可我万万也不敢,因此就逾举不恭了,你也瞧见了,这里人多口杂的,若是传了出去。。。。。。”
东阳君闻言微愕,待目光温柔的扫下,见席间一众人盯过来的目光炯炯,与他目光对上,又齐齐的转开,纷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不禁慈蔼失笑,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只优雅地撩起衣摆,轻缓入座主位。
流光如水的月白长衣落座,端坐在席首,斯人如玉,温润的眉眼,水墨般的发丝,被阳光映出淡淡晕光。
红衣仙子默然退后,与那紫衣男子一左一右,并立在座后。
放眼望去,流波山绵延,春水凝碧,云卷云舒,桃花飘落,几许柔情。
高坐主位的万仙之王温柔一笑,雅然抬手,对恭立在席下的众仙,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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