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被禁足,原本以为只是一两天做做样,哪知一直到新年节气也未被解禁,碧乾盛亲自指了婆守着,就连容氏前去探望都被挡在门外。
“容姨娘请回吧,国公爷亲自下的令,还请姨娘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守门婆的声音不咸不淡,又抬出了国公爷容氏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地离开。
娘家宴回来后莫名被禁足,连着那件大红锦裙还有屋内的一众家具摆设都被抬走,望着空荡荡的闺房心中倍觉凄楚彷徨,悲从心中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如此委屈,原以为哭一场闹一番国公爷就会心软,哪知看门的婆竟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淡淡说了句生气伤身就揭过去。
娘气的不行,抄起东西就往地上砸,但凡是能抬得动的都被砸个粉碎,在她看来,原本的好东西都被抬走了留下这些个破铜烂铁还不如砸了的好。
娘折腾了一夜,楼下的二娘吓得大气不敢出,这一夜梅花小筑的人都未好睡。
娘生气也及不上容氏气,容氏才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年费尽心思入了国公府,好不容易盼得白氏死了,又过了年的孝期,国公爷松了口,原本这几日就要将她抬正的事提上行程哪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若要再等到日后寻得契机不知要猴年马月了。
原想着国公爷也就气个几日,哪知连着到新年也未曾到她院中,听说这段时日夜夜歇在端姨娘处,容氏恨得牙痒痒直骂那小贱人暗地踩时机。骂也骂了气也发了,她低眉伏小求见国公爷,哪知国公爷压根不见,这才真真是让容氏急了。
娘还被拘在梅花小筑,自己如今又不受国公爷待见,这个年想想也是凄苦。静下来容氏也仔细想了想,想起夫人突来的怒火还有那件大红的锦裙,只觉得是被人摆了一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只能咬碎银牙往里吞,夫人不喜国公爷不召见,势单力薄的容氏如何能斗个一二。
容氏也怀疑过五娘,准确的说是五娘屋里的乳娘,毕竟一个五岁大的傻丫头决计做不出如此计谋,可怀疑仅仅只是暗地的揣测而已,如今五娘正是夫人挂念的,她若干背地里做点什么,保管夫人的怒火能将她烧得体无完肤。
这事就这样云淡风轻的过去了,有人生恨有人欢喜,欢喜的自然还是五娘。
前世今年,白氏的孝期刚过不久,碧乾盛就会提出容氏转正的事,夫人当时还气得病了大半月,奈何不知容氏给碧乾盛下了什么**药,他就是一股脑的决计要抬了容氏。
小妾扶正,这在帝京甚至整个萧朝疆域也是绝无仅有的,碧乾盛不顾世俗非议硬是抬了容氏,这件事在帝京掀起不小的风雨。
帝京有头有脸的权贵大家瞧不起镇国公府的小家做派,原本国公府就是新晋贵族没得一点根基,如此做派让许多权贵彻底疏远,国公府更是举步维艰。
容氏倒不在乎国公府的兴盛,再不济也顶着国公府夫人的名号,在府内一时风头无几,大刀阔斧的打杀为她的夫人宝座开道,白氏留下的一双女也成了她的眼中钉。
后来,五娘的大哥碧印召莫名其妙的和一名青楼女厮混在一起,那女妓还闹上府来说是怀了孩儿,至此国公府彻底沦为帝京笑柄,碧乾盛气得将碧印召逐出家门,后虽有五娘的暗中资助碧印召却也终日浑浑噩噩蹉跎一生。
碧印召走后容氏的儿碧印堂承爵,容氏彻底掌了府中大权,五娘的日越发难过。
再后来五娘失了容貌,容氏这才没有多做刁难。
前世种种想来怕都是容氏的计量,碧印召和五娘都是被谋害的对象,而这一切的始然也是出于容氏身份的转变,所以打从一开始五娘就有了这些计划,一定要阻止容氏转正。
容氏一日不转正她和碧印召就能保得一日安全,虽然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却好歹能得片刻喘息布置的机会。
这一世她不仅要保护自己还要护得大哥一世安稳。
五娘想起那个远在乐水求的大哥,心底暖暖的,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碧印召自小远赴求少回府,但年年不忘给五娘带一份礼物,竹简编织玉嵌金挂,贵的轻的不拘什么,都是他的一份心意。
想起来五娘也是感动,碧印召原本是不需到那么远的地方求,只是白氏死后他自顾担负起照顾五娘的责任,想要庇护他人先要丰满自己的羽翼,这才不远千里离乡背井求它方。
乐水五娘未曾去过,但这不妨碍乐水的声名远扬。
乐水有一大家,江南乐水白家,也就是五娘的外家,白氏的母家。
白家世代教席讲课,弟遍布大江南北。
五娘的外祖父,世人美誉白师翁,教席弟上至阁老大臣下至州县官吏,所谓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
白家二先生还是当今圣上的授业恩师,圣上不忘二先生教诲人前殿后都是礼遇有加,二先生辞官归隐时圣上甚是不舍,帝京长龙万名将士亲自安送他回乡,如此殊遇还是萧朝史上头一遭。
白家不是世袭权贵,但有着功勋权贵无法比拟的人脉号召力,这也是当年夫人设计千辛万苦将白氏娶回家的原因。
白家男丁兴旺女家不足,到了白氏一代更是只有她一位小姐,白家老爷宠着,白家兄弟护着,媒婆世家夫人踏破了门槛也没得白氏看上眼的。白家千挑万选总想要挑门女儿中意的,后来不知怎么选了镇国公府,镇国公府虽也是功勋权贵但比不得那些年望族声名,碧乾盛又是个眼皮浅的,五娘实在想不明白当初白家为何同意将母亲嫁到那么远的帝京。
五娘曾几次从乳娘处旁敲打听,都被乳娘含糊的盖了过去,如此隐晦之事府中更没得几个人知道,打听不到答案总还是有些遗憾。
不过想到大哥安身外祖家,有祖父舅舅授业教导日一定过得不错,离了这府邸争斗倒也是幸事。
临近新年,大哥今年也不回来,五娘有些想念。
就在此时,贾氏登门,她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婆。
“伯母。”五娘行了礼,贾氏拉过她介绍道。
“这是王氏。”
五娘恍然大悟,这就是帝京有名的牙婆,牙婆王氏五娘第一次见,前世五娘嫁给南宁主持中馈时已不盛行奴隶带进府相看,那时奴隶点所盛行,各家都是管事前去亲自挑选,奴隶所可挑选的范围大且可当场办书,如此省去许多环节方便不少。
王婆穿了件藏蓝色的直袖大袄,头发盘的一丝不苟,身上四处再无多余点缀,看得出是个做事麻溜的。
“小姐安好。”王婆奉承地行了礼,眉眼中不难看出讨好的意味。
五娘笑着赏了茶,婆这才不紧不慢地带人进屋。
十多个丫鬟一字排开,个个都是水嫩的,估计先前就得了令,带来的人个个都在十二岁左右。
这应该是夫人的意思,五娘屋里的丫鬟年岁小再选就要挑些年长做得动的。
“,小姐,人都在这儿了,全是牙行拔尖的。”王婆不忘吹嘘几句然后又飞快退回座上。
贾氏点点头,又朝五娘看了眼,便不再说话。
五娘一愣,贾氏这是准备让自己挑选了。
她想了想这才说道,“伯母,五娘年岁小怕识人不清,不若您帮着相看相看。”
贾氏也是一愣,原想着卖个好让五娘挑选自己看上的,哪知这球又被踢回来,真是聪明的紧。若是日后丫鬟本分安好不说,要是闹出什么幺蛾只怕也是怪罪到她身上,人是她相看的,五娘不过五岁的孩出了事儿也能摘个干净。
贾氏也不恼,放眼望去尽是十二岁的丫头,年岁到此已经不好调教,五娘开口贾氏不好推脱,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一一查看。
“抬起头来。”贾氏发话。
丫鬟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得令一溜烟抬头,美瘦丰腴,各有各的好。
“都说说自家来历还有能力偏好。”贾氏端起茶盅漫不经心说出这一句,反而弄得下面的丫鬟面面相觑。
每个都是卖了身的奴隶哪里还有什么家室可言,又都是穷苦出身,无非是生火弄灶打扫杂物哪里有得什么特殊能力偏好。
没有一人说话的,贾氏不急,端了茶盅细细尝。
王婆却是急了,好不容易有得一单生意若是黄了岂不可惜,她急切切地站起来正要开口说上几句,却被贾氏警告的一眼瞪了回去。
王婆苦笑着坐回锦杌上,讪讪不敢搭腔。
五娘暗中看着,没想到贾氏训人待事倒是不含糊,以前却是小瞧了。
过了好一刻,才有一个丫鬟抬头说话。
“奴婢青樱,海南云县人,家中父母双亡并无兄弟,自幼读过几天书知晓少许音律,再无其他。”
贾氏的茶盅顿了顿,饶有兴致打量起这个名叫青樱的小丫头,五娘也生了兴致。
毕竟会识字音律的奴婢实在是稀奇。
青樱不躲不避,笔直站立任凭打量,五娘暗自点点头,是个不凡的。
她穿着件印花半新的桃花小袄,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眉眼温婉,瞧着不像婢倒有几分大家小姐的模样。五娘特别注意到她的那双手,纤若青葱,白若皓雪没得一点茧,所谓海南云县家中父母双亡都是杜撰的吧,哪里有奴婢这般青翠的。
五娘瞧着她眉眼中的一股不屈反生出几分怜惜,这样的女到了大家总逃不过打骂折磨的命运,或是凭着独有的气质入了主的眼抬了姨娘,怕也不是她想要的吧。
五娘决定帮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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