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的话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
李钰的身份在楚宫是个谜一样的存在,谁也不知这个少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她懂事以后,就听到宫里的人都叫他钰少爷。
可以住在后宫,却身份不明。
他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升平还记得有一次她偷偷跑到明德宫外,远远的瞧见了她在里面浇花,那日阳光正好,金色的阳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氲阖出一个个美丽的光圈,她看着那一丛丛的绽放的菊花,眼里都是无尽的温柔。
可是,宫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后来,她隐约听到多嘴的宫人们说。原来李钰也是楚王的儿。
算起来,李钰应该是她的哥哥。
后来的那些都是宫人的猜想加上许多零零碎碎的消息,升平脑中呈现这么一副画面
幼年的李钰本是天之骄,后来不知怎的被楚王发现李皇后背着他红杏出墙,楚钰并不是自己的儿。于是他废了李皇后,多年的感情让他放过了这个野种,只是让楚钰改姓为李钰,同李皇后一同住在这冷宫里。
升平正想找个机会扯开话题,却见燕怀离将架上的兔肉拿了下来,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她:“好了,可以吃了。”
她赶紧接过来,道谢后吹了吹,然后拼命的咬了一大口。
“啊,烫。”兔皮烤的十分焦脆,直冒油,也因为这个升平的舌头着实被烫上了。不过油滋滋的烤肉闻上去便香的肚咕咕作响。饿了一天空荡荡的胃急需要食物来填满。
咬了一口在口中咀嚼,肉的香味在味蕾上绽放。虽然没有调料,可是在这个环境下,这样的当真称得上是美味珍馐了。
见她吃的十分香,燕怀离解下腰间的行军水壶,递了过去:“慢点吃,别噎着。”
升平点点头,接过水壶猛的灌了一口。
这会儿她也顾不得去想这个水壶到底是谁用过的,干不干净。渴了一天对水的渴望重,尤其是在吃了几口这样香喷喷的烤肉后。更想喝上几口了。
燕怀离慢慢的开口了:“我和娘一直住在明德宫里,十四岁的时候,忽然有一夜,明德宫起了大火。”
这是,在讲述从前的事情了吗?
升平放慢了吃了速,静静的听着他讲述六年前的事情。
“那场火很大,奇怪的是,所有的人都睡的很沉,我娘,服侍我长大的苏公公,还有陈嬷嬷,我怎么也叫不醒,若说有什么意外,那便是那晚我是同你在一起,用了些点心积食,回去娘便没有让我再吃东西,说空空肚。”
说道这里,升平忽然停下了口里的动作。
她慢慢的放下手中的兔腿,抬起眼,静静的看着火堆旁那个安静而孤独的少年。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显,她还如何不知,这是都被下药了,而李钰因为没有吃那日的饭菜,所以才躲过一劫。
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女孩了,在宫里长大的孩,纵使被保护的再好,又哪里会完全天真烂漫到什么都不懂。若是那样,便不配在宫里或者,随时会殒命。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可是很快便一瞬而逝,快的,让她抓不住。
“为何,为何不去找父皇?”升平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就干巴巴的。
即便是废后,那也是宫里的主,若是没有上面人的示意,谁又会去加害于他们母?
果然,燕怀离露出了一个叵测的笑容来:“若我当真去找了他,今日便没有人来救你了。”
升平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毕竟,她的父皇曾经对眼前人做了那样的事情,生为他的女儿,这会儿确实有些尴尬。
好在燕怀离没有一直追究这个,而是将她的脚抽离出来,替她将烘烤好的罗袜重新穿上:“后来,我便四处流浪,吃了些苦,不过,也了些东西。总之,过的还不错。”
升平瞧了瞧他神色还不错,便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早上在院里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你是大人,你为何成了燕国的大人?”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燕怀离正替她穿着鞋,闻言一顿,手上的绣鞋便掉了一只。
“我流浪在燕国时,生了一场重兵,是幽州刺史收留了我。后来又把我举荐给燕王。”
痛苦不堪的回忆被他草草两句带过,尽管他面色寻常,但升平可是想象的出,他一定吃了很多苦,经历了许多凡人不能想象的罪。
想到这里,她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的目光。也是头一次,正经的看着他,细细的打量着儿时的这个小伙伴。
比起从前,他变化实在大了。也难怪升平没认出来。
依稀记得小时候,他的身量并不算高,在女孩里面也没有同龄的二公主公主高。别人也总是欺负他,只有升平看不下去,总是会站出来帮助这个落魄的小哥哥,让他不受欺凌。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第一次去他的住所,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在奢美华丽的楚宫里还有明德宫这样的冷宫存在。粗瓦木门,断壁残垣,站在墙外只需要轻轻踮起脚尖便能清楚的看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而瘦弱的李钰,就住在这个地方。
儿时的他虽然面黄肌瘦,却是爱笑的腼腆少年,温尔雅,进退有。而现在。
升平看着眼前这一张几近妖艳的面庞,肤白如雪,凤眼斜飞,纵使美人在侧,可她的身上也很不舒坦,因为,美人的周身都散发出一股暴戾的气息,她可没有忘记早上的那一幕,纵使他在笑,可升平总觉得,好像下一刻他便能翻脸,自己的小命被牢牢的捏在他的手中一般。
这样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这时,升平才感觉到两个人的差异之大。
如今,他不在是她的钰哥哥,而是燕国的大人,楚国的国破,升平的家亡,都有他的一份力,甚至,升平不知道他的枪上,有没有沾上自己兄弟姐妹的血液。
而她,也再不是从前那个傻兮兮只会保护着他的小公主,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将军,而自己说白了只是一个阶下囚,自己的生杀大权,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她这才后知后觉,他是燕国的将军,那么这次带兵攻城的人莫非。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既然你是燕国的大人,那么此次带兵攻城的人。。“
燕怀离看着她的脸,因为血脉膨胀而使得血液急速流动涨得通红的脸颊,纷纷嫩嫩的。如记忆中的一般。
只不过那会儿的婴儿肥都已经消退,从一个奶娃娃变成了现在这样窈窕的少女了。
看着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燕怀离默默的转回了视线,重新看着火堆。
升平艰难的开了口:“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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