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绣勾唇,移步坐到暖塌前,手指拂过棋瓮里莹白的棋,缓缓道:“我小时候没有父母,四岁时候才有人肯领养我。那天天气不好,正冬日里还大雨滂沱,他撑了把死人才会用的大黑伞来接我,不肯问我的名字,只说:‘你命格奇特,天分好,就叫叶锦绣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命格奇特和我的叫叶锦绣有什么关系。”
说到往事,她整个人都温和下来,像是触碰一段许久不曾如梦的旧人,小心而宁静。司徒斐继续下棋,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动作明显加快。
叶锦绣看了一眼,继续道:“那人不肯与我为善,我跟了他二十多年也没见他笑过几次。为了他我不穿白衣,不穿红衣,一辈都在和鬼打交道……”
她嗤笑,记忆仿佛回到很久之前,司徒斐一本正经的跟她说:“白衣是死人穿的,红衣是嫁人穿的。你常年和鬼打交道,阴气重,哪个男人想娶你就是死。”
那时候她想,谁愿意嫁给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住在她心底的人一直都是他而已。若是阴阳不能均衡调和,都是阴气也是好的。
从跟着他那天开始,她就不再是人了。
“他不喜欢出门,做饭很难吃。可是我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二十多年里,他都只吃那几样菜。
可是我买形形色色的漫画和小说他又喜欢看。每次都喜欢在我的书上乱勾乱画,谁和谁在一起,谁是凶手,谁死了。他都标注好,生怕自己忘记。”叶锦绣苦笑,“我想他一定是孤单了,所以陪着他演了二十多年的戏。那时候的我,没有捉鬼的法力和命格,全都靠着他的法器傍身,每次才能死里逃生,所以我一直觉得,他也许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从幼年时候的不满到少女时候的暗生情愫,像是迟来的表白一样一字一句都平稳暖和。从日光正好到黄昏,从黄昏到日落,屋里暗下来,叶锦绣再看司徒斐的时候,不仅仅是恍如隔世,而是觉得她说的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伤心事。
窗外飞雪停了,记忆却纷至沓来,她想起厉家大宅里的厉鬼和转魂境,想起初来这个世界时看见司徒家的八卦镜满心的欢喜。
司徒斐一直都没有开口,安静的下棋。叶锦绣的目光里近乎绝望。
末了,他听不见叶锦绣的声音再想起来,不由自主伸手去摸瓮里的棋,却发现黑已经用完,棋盘上满满的都是黑。
不是下棋,是以棋为城铸成铜墙铁壁将自己围困。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再抬头时,面色平静。心中不由哂然,司徒斐,你忘了你要做什么了么?此生此时,你哪里有资格苛求更多?
“姑娘和在下说这些,是何意?”司徒斐神情冰冷,若非是看见棋盘上乱成一团的棋,叶锦绣几乎以为是自己预估错误。
司徒斐,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
“这些事大概都在司徒大人眼底。您****如斯,怎么会不知道我从何而来。”顿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绝,“人说情深不寿,慧必伤。我不怕伤,自然也不缺一死的勇气。人活着,总是要有信仰。我师父就是我的信仰,只要一死,我就能回去问一个究竟。”
问问他心底住着的人到底是谁,问问他孤孤单单的活了多久。问问他,为什么放弃的是她?
“显然,你已经知道结果了。”司徒斐淡淡的指出事实。
叶锦绣摇头,猫儿眼里流光闪烁,“不,还是要问。若非是我心里想的答案,我便不甘心。叶锦绣的命运不能改写,但是我的能。当年的事情发生,有人千方计的想我活下来,还混乱了我六岁之前的记忆。我想不出谁想我活,但是勉强能猜出来我的记忆定然是所谓的神女预言者改动的,司徒大人,当时的神女预言者,是不是你?”叶锦绣目光森然,直直的看进司徒斐的眸里,两人只隔着一个棋盘的距离,却恍若隔了海角天涯。
她想,他不会是她的师父司徒斐。
而司徒斐也想,这个人,再也不会是叶锦绣了。
“是我。”司徒斐没有否认。
“我做了那么多年神女的傀儡,现在也该好好利用这样的身份了。”叶锦绣站起身,盯着司徒斐半晌,才坚定道:“我要叶家。”
司徒斐头也没抬:“叶姑娘未免高看了自己,一个故事,就想交换整个叶家?”
叶锦绣不怒反笑,“若是加上我呢?甚至,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说完又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这任何要求的意义何等的广,潜意识里,她还是选择把身心都交给了司徒斐。
司徒斐的心思顿了顿,黑沉的眸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人,食指屈起成圈,在棋盘上轻微磕了两下,像是在衡量这笔交易的可行性。
叶锦绣从没想过,她会变成货物在司徒斐的面前被待价而沽。
这是耻辱吗?
不,现在的她身上背着那么多的人命,哪里还有什么耻辱可言?
叶家若是坍塌,这乾元大陆还有什么温暖的地方?
“要你无用,我要皇帝的性命。”司徒斐忽然开口,声音薄凉,于不可察处带着一丝微微的嘲讽,转而下榻,长身而去。
叶锦绣浑身一颤,抿唇看着他远去,背影散在光影里,孤直远。忽而低头嗤笑了一声,早就料到是这样,有什么好悲伤的。
“姑娘,皇上派来接姑娘的人已经在客厅候了一下午了。”辞谨于暗处走出来,臂上挂了一件深紫遍撒海棠花滚金边的披风,面色低垂,恭恭敬敬的候着。
叶锦绣点了点头,进屋换了衣衫就跟着她出了门。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她一步一个脚印的行过去,出了院落的时候抬头不经意看见那院落的匾额,古朴的楷书写“雁回”。
大雁忠贞,南国公于他的夫人,是何等情深?
……
快到正厅前。
“姑娘。”辞谨声音轻缓,在叶锦绣面前缓缓摊开一只细白的手,手心两枚黑色棋,如珠似玉,光滑可人。“适才在殿中候着姑娘,瞧见这棋可人,姑娘且留着做个念想吧。宫中还有人在等您,切记要一切小心。”
叶锦绣哑然,坦然接过窝在掌心,“多谢。”
辞谨摇头,忽而笑了,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笑如寸辉光,刹那融化冰雪,看的人无言称赞,只愣愣出神,暗赞这时间竟然有这样美的姑娘。
而这样的人,才是司徒斐身边真正的良人吧。
“姑娘于大人,是特别的。辞谨如此,不过是奉命行事。”辞谨把伞交给叶锦绣,想了想,又从腰间借下一根银白细致的长鞭,不等叶锦绣拒绝,就缠向她腰间,长鞭头尾相接,柄上一块红玉宝石落在正中,是一根漂亮的腰带。
“这也是大人吩咐,姑娘笑纳。”辞谨拱手,转身离去。
奉命行事,只是给了她棋盘上两颗棋?送与她前世里用顺手了的长鞭。
想说的是什么?她是他的棋?还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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