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里,叶锦绣只怕两个人,一个是现世的司徒斐,一个是前世的明月。
看见这两人,叶锦绣就觉得自己是光着身站在人家面前,毕生所都在人眼底。所以她心思狡诈,抑或聪明绝顶,再者武功盖世,却对这两个人毫无用处。
她醒来的时候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之所以能感觉到,只是因为这几日在山洞里挨饿受冻潜水不能休息,以至于整个人都酸软的,一接触到那几乎化在身体里的柔软,叶锦绣浑身都跟着软了。
不对,水底,怎么会有软榻?
叶锦绣倏然睁开眼睛,入目处是绣纹繁复的帐顶,绣纹是田田并蒂莲。她想起水底的白衣,却迟迟不敢转头。
“你醒了?”一道温润带笑的声音拂过来,把叶锦绣的思绪吹醒了大半。
“怎么是你?”叶锦绣不能装睡,只好坐起身来,看着面前笔直坐在绣蹬上,和自己的床榻规规矩矩保持着半肩距离的白衣男,心下有恐惧蔓延上来,一股一股的把她淹没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知道那墓葬的入口?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是叶锦绣了?
“叶小姐可认得这个?”明月没有直接回答叶锦绣的问话,淡淡以玉白的手指取了床头一个深色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条碧绿色的……绸裤。
只是裤显然已经洗好也缝好了,撕裂的地方绣着一条繁复好看的藤蔓,上面缀着一朵朵紫色的小花。
是紫藤。叶锦绣叹息,想起自己院中被移植走的紫藤,心中有些奇特的感觉。只是快的一闪而过,叫叶锦绣不能捕捉。
她想起来自己的裤在水底掉了,明月不会凭着一条裤就判定是她顺便找到墓葬去了吧?
这也扯了。
“不认识。”叶锦绣深吸一口气,心安理得的理了一下那“陌生”的裤,又面色平静的看着明月,仿佛真是不认识那东西一样。
明月好看的眉头扬起来,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些,“在下却认得。那****孤身站在长街上,穿的就是碧绿色的绸裤。”
叶锦绣眉心有些黑,思量许久,才斟酌着用词道:“公,这世上穿碧绿色绸裤的女多的是。你总不能看见一条就捞一条吧。”
明月“噗嗤”一声笑出来,笑意浸染的那柔和的面容都不真实起来。
叶锦绣想,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一生她看过无数的眼睛,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明月的眼睛是最好看的。
双眼皮,眼眶不是很深,眉毛也很浅,笔直的一条斜飞上去,倒是有些像现代流行的一字眉。
这浅眉大眼并不突出,却衬得那隐约泛着灰色的瞳仁十分的出彩好看,像了幼年时候把玩的弹珠。
“朝中个官的衣料都是有规定的,武两派,男女两分。你这绸裤是天月罗,是从西域进贡来的上,我记得你哥哥叶清河年初的时候评定南疆叛乱有功,这东西是父皇钦赐给叶府的。”说话间稍稍一顿,很自然的取了那绸裤放在叶锦绣面前的锦被上轻轻一拍,又道:“绿色是上,叶家妇人用这样的颜色压不住场,自然只有你这个叶府嫡女用的上。”明月很耐心的解释,声音轻缓如流泉,把叶锦绣的思绪拉的很远。
她差点忘了明月已经和叶明珠有婚约了,也就无需忌讳身份的事情了,但是事到如今他真的还把她当成是叶明珠吗?
这,未免对周围的人不设防了些,这样的人最后是怎么死的?
叶锦绣想起来明月的结局,心里就有些堵得慌,顾不得所谓的礼节,扯了绸裤闷闷道:“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换衣服了。”
明月丝毫没有因为叶锦绣的无礼有半分不适,却也是坐在凳上没有要走的意思,身体还稍稍向前倾过来,半靠在叶锦绣的软蹋上,一副要长谈的模样,看的叶锦绣一阵心惊肉跳。
“现在换我问问你,再过两日就是我们的婚期,你怎么会在落水?还绑着石头沉在水底?谁想害你?”明月敛了面皮上的笑意,变得分外的严肃,一双漂亮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她。
叶锦绣惊讶,嘴角微微动了动,一脸不可置信的回问:“你说,我绑着石头在水底?”
这什么跟什么?她还在水底生龙活虎的跟他打过架呢!
“恩。我听说你有个自视甚高的庶妹,唤名锦绣,你……”
“你妹才自视甚高呢!”叶锦绣小声的反驳,思绪飞快的动着。说得这么肯定,不是把她当傻,那就是救人的不是他。
“你说什么?”明月似乎没有听清,笑着又问了一句。
“没……我是问我们现在在哪?”
“在船上。”
“行出多远了?”
“尚在原地。”
两人一问一答,听到最后四个字,叶锦绣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还能回去,白沉疏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你怎么找到我的?就凭着这条绸裤?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唔……比如佩饰什么的?”叶锦绣强自压抑着急切的心情,故作平静。其实她更想问问白沉疏是不是也被救出来了,但是想想此时她连白沉疏的身份都不知道,身处那万人坑又是惹人诟病的,话到嘴边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明月眉头扬的愈发的高,“我和司徒大人在出来游湖,碰巧看见你的衣服,派了护卫下去无果,本来我想下去,倒是司徒大人一马当先下去了。你身上绑着一块石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
叶锦绣闻言浑身一震,却不是因为自己身上绑了一块石头。那一时的震惊拉回了她所有的回忆,整个人都绷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你说什么?司徒大人?”
司徒斐?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心情,是喜是悲,意外,亦或者是坦定。
最后都归于六个字:司徒斐救了她!
“他在哪?我要见他!”叶锦绣倏然掀开被要下床,明月皱眉,挥手按住那翩跹欲飞的被角,淡淡道:“你不必急,我已经代你谢过他了。”
叶锦绣一愣,暗想你代我谢过了算个毛,老是要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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