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定山闻言脸色一变,疾步上来推开了叶明珠扯了叶锦绣就要进门。
“老爷,到底怎么回事!你别走!”燕京华连忙追上来,一壁就去扯叶锦绣的另一只衣袖,却被叶定山一挥手拂开,力道之大,直摔得燕京华一个骨碌滚下了阶梯,爬起来时满额头都是鲜血。
叶锦绣看得脑袋跟着发疼,再不敢违抗,踮着脚跑的飞快。
“都滚出去!”下人鱼贯退下,叶定山把叶锦绣丢进书房,这才一把掀开叶锦绣的袖口,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椅上,脸色灰败。
“血龙”已经遍布整个手臂,倒也不曾像最开始那样一条一条的,而是组成一片一片的图案,粗粗一看,竟然是凤凰涅槃的图腾。血色的凤凰展翅欲飞,眉目清冽,那血线连凤凰翅膀上一根翎羽都蜿蜒的十分清楚,精致如红墨铺就,而手臂内侧,是重重业火。
有神女兮,为凤为凰。
说的就是这个图腾吧。
手一松,叶锦绣的手腕跌落,腕骨处一片青紫。
叶定山抬头看了一眼叶锦绣,这才发现从刚刚她就一直死咬着嘴唇不说话,倔强的眉眼之间平淡的还能看出笑意,像了她的娘亲。
心底一阵柔软,又一阵心焦火燎,像是被针尖刺中猛地蹦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说?”他怒喝。
叶锦绣袖了手,声线淡然:“皇上的圣旨上,神女是姐姐。”
是了,圣旨已下,就已经无从反驳。
吟痕能来传旨,就说明他是效忠与皇帝,她冒充明月混淆视听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那九天之,而吟痕帮着她就是皇帝帮着她。皇帝根本就不想她嫁给明月,这圣旨就更不可能改的了。
神女天象下降之后,叶家儿女就成了朝中之重,显然,叶定山在这中间周旋过,希望能把叶锦绣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庶女送进宫,横竖死了就是死了。但是事不遂人愿,当然要生气。
可是,这件事情至始至终,明月是在什么位置呢?叶锦绣忽然想起那月光一般的男,清脆的好似随时都会折断,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这些天的优渥生活,是给错了你。”叶定山痛心疾,恨恨的看着出神的叶锦绣。
叶锦绣茫然中嘴角微勾,只觉得讽刺:她哪里的心思还去考虑别人?
“父亲觉得女儿生于阴年阴时就命不久矣,所以不管谁是神女您都会让我入宫,起码能保姐姐一条性命。”可是为什么不想想她也姓叶呢?
“我想着这神女天象下降,宫中不可能毫无反应,您在家只字不提,只怕却上了折说了我毕生经历。就像……今日您在传旨大人面前夸我一样。”顿了顿,又忽然迎上叶定山的视线:“为此,您做了万全准备,甚至连青竹和我的一方不起眼的罗帕都能为你所用。我想着那大概是后招,能让皇上稍作思量,旨意缓一缓。可惜,青竹出手晚了……”
“锦绣生十五年,至此,不曾听过父亲任何一句夸奖,受宠若惊。”叶锦绣自嘲。
叶定山攥紧拳头,心中一阵紧过一阵,看着那双眼睛,很凉,让他从脚底到头顶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呼灌着凉风。又很亮,照耀着他心底自私黑暗的那个阴影,心中一惊,本能的就退后了一步。
“明明有征兆……就连司……”叶定山话说了一半,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抬眼之间见叶锦绣并无异色,才愈加严厉道:“皇上还会把视线放在明珠身上?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你现在就跟我进宫,我要跟皇上说清楚。”
叶定山恼羞成怒,一把扯了叶锦绣的手腕又要走,旋即又想起来些什么飞快的松手,一挥手,书桌上的案宗书卷哗啦啦落了一地,油灯一晃险些就要熄灭,劲风过去,又堪堪摇摆了回来。微弱的灯光把叶定山的影投射在窗纸上,疲惫而悲伤。
君一言,驷马难追。圣旨已定,命运难改。皇上不可能看不见那些奏章,为此,他可是连给断命格的先生都搬出来了,只盼望能将叶锦绣送进宫。
难道皇帝要的根本就不是神女?
为什么?难道他不想保的天下了吗?明月知道吗?叶定山蹙眉思考。
叶锦绣见叶定山安静下来,知道不会再有变数,连忙抽身退了出去。
回锦园,不期然在门口遇见了抱着画轴迎风而立的叶明珠。
似乎是意料之中,又似乎是意料之外,想起叶定山还有明月,叶锦绣步履有些迟疑。
她忽然想起来年少的时候买一本簇新的名侦探柯南,看里面杀人越货栽赃陷害看得心潮澎湃情难自抑,司徒斐总能恰到好处的出现,淡淡的提了笔一勾,“这个要死了”或者“这个是凶手”,看得叶锦绣几近郁卒,日后不管那杀人的过程如何的凶险都再无新意。
又好像是小时候去戏台反反复复听铡美案,因为知道结局了,不管那花旦唱的恨天捶地哀伤戚绝,她总是能看得欢喜。
是了,因为知道结局,所以不管过程如何她都是坦荡的。
若是想改变结局呢?
若是秦香莲放手,铡美案会不会换一个方式演绎?
而此时在和命运挣扎的她,改变不了明月是冬拥的事实,只好把叶明珠推上去。
她会不会活下来?不能预知自己的结局,又怎么能敢在结局发生之前回去夺回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她,要如何欢喜的去享受过程?
“叶锦绣。”叶明珠迎上了叶锦绣的步伐,如弱柳扶风款款而来,行走之间,翠黛当风却纹丝不乱,环佩叮当而裙裾低垂,肤如凝脂玉,眸若山上雪,远观皎皎如明月,近看也是泱泱一池暖春水,叫人联想到一切美好的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还没来得及恭喜姐姐。”叶锦绣回神,把轻轻一声叹息龃龉在齿间来回咀嚼,竟生出些愧疚的味道。
叶明珠站在叶锦绣身边,素手狠狠扯了一片细长的湘妃竹叶攥在手里,冷声道:“哼,你在害怕什么?害怕你不能作为神女入东宫,不能给家族荣耀,爹爹就再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还是害怕我入宫之后会对你说的话耿耿于怀施加报复?”
叶锦绣眉头微微有些舒展,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明珠。
这些话是神女天象那日叶锦绣在院里和叶定山说的话。叶定山说他是不会让叶明珠进宫的,所以剩下来的神女人选就只能是叶锦绣。
这个得意的女人,知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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