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家兴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劝许氏接受他改过的声音,暗自得意。
只要许氏和秀秀同他去了镇上,交在那人手里,大头银便到手了!
单是订金便慷慨付了五两,何等手笔!
说好事成就是五十两啊……他这辈还没见过这么些银!
不知是给成色银还是银票?
他想入非非,丝毫不担心善后。
张喜早替他安排好了,只需装模作样的在镇上找两天,待那人带着她们走得远了再回来报信。就说秀秀闹别扭,嫌未给她买足东西耍小性跑了,许氏去追,最后双双失踪。自己心焦失策,一门心思去找,回来迟了。
村里任谁也不能说他不妥。
待许家人登门,更是事了无痕,顶多闹上一场,可在水家村,他还真不惧怕!
如此,过上一阵,他就能顺顺当当,风风光光的娶了月儿……忆及女人那勾魂的身,他顿觉心痒难耐,恨不得立时揪起许氏和秀秀,赶往凤来镇。
想着他看了看天色,心里一突,竟这么迟了,脸上再转阴。
压下眼底的不耐烦,他挺起胸膛想要拨开乱糟糟的人群,拉扯许氏这就出发。
可就在这时,人群外忽的传来一道不是本地口音的大嗓门,“水家兴是不是住这儿?他人呢?水家兴你这混帐,给我出来!竟敢骗爷的银,看爷不打死你!”
这突来变故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许氏也止住哭声,抱着水秀秀隔着篱笆含泪看向外面。
水家兴更是如被雷劈,木了数息后,“噌”的如同站在热锅上被烫的跳起来。他钻出人群,果然,满面怒意站在那里的正是昨日在镇上与他签下契约付了定金的男人。
男人样貌十分丑陋,脸黑的如同锅底,面目都被模糊了。最显眼的就是那从左阳穴到右下颌横着的一道长长刀疤,指头粗细,微微凸起着,泛着些白,泛着些红,凹凸不平,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单是这样也还罢了,庄户人家倒不是那么在意相貌。
可观其穿着……金光灿灿的袍裹着他痴肥的身体,肚大的仿佛怀了身孕的妇人,难看了。偏还不自知,十分得意似的挺胸腆肚的叫嚣,一看就不是良民!
他这一句话如同水入油锅,在场的乡亲们顿时炸开了,窃窃私语着异样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水家兴的身上。
水家兴抖着唇都快哭了,怎么会这样!
事情若被捅到族叔那里,肯定该把他逐出族了!
他顾不得其它只奔到那丑男身前,焦急的压低了声音道,“卢爷您怎么来了?我们明明说好的……总之,您先回镇上,我随后就到!”
他十分低声下气,那丑男却根本不买帐,他高声道,“屁的说好!你瞅瞅都啥时辰了?再过刻你该把人给爷带过去,可如今你连村口都没出!就知道好赌的玩意儿都靠不住,幸好爷亲自来了。告诉你,别想骗爷,立契的时候可写了,你要反悔,定金翻番赔给爷!”
“这这……”水家兴的衣衫都被汗浸湿了,他胡乱抹了把额头,正想把丑男拖到一边解释并说服对方再等些时候。
这时,围观的人中马婶家的大儿媳,也就是给许氏绣帕的杨氏脸色犹疑的挑头问道,“立的啥契?咋还要带人呢?”
怕别人问,偏还有人问,水家兴气急败坏的扭脸呛了句,“我们家的事,你少掺合!”
这话说的很不客气,杨氏又羞又怒,她本是个爽快性,人也泼辣,当即便叫道,“大家伙儿听听,这男人不知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怕人知道哩!”
又道,“水家兴!你要没做亏心事,咋不敢讲?还带人,带啥人?”
水家兴脸涨的通红,不等他开口,那丑男已经不耐烦的道,“别在这儿瞎吵吵了!你赶紧的把那一大一小带出来,我雇了车就停在那边,验过人没毛病,我就付你银,带她们上!”
听了这话村人突然明白了。
水家除了许氏和水秀秀,哪里再找一大一小?
在场的不少人脸上都微微变了颜色。
水家兴……竟是把妻女卖给此人了?
这里风气较为纯朴,村里连纳妾的少有,除了那张李两家外来的富户。邻里之间多互相照拂,虽则也有些小矛盾,但卖掉妻女的事真是从未有过。
村人难以置信的望着水家兴,尤其是本族的那位堂兄,“家兴……这到底咋回事?!”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别听他胡说!我,我是想……”
他急于向村人解释,口不择言。
丑男立刻暴怒的揪起他前襟打断道,“你说谁胡说?!咱可是立了契的!你想反悔,赔银!”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
水家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发髻愈发凌乱,散落的头发被汗黏在脸侧,湖蓝的衫上又是汗又是土,还皱皱巴巴的,狼狈了。被对方逼问之下,一时间心里充满了恐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局面。
“你们立的什么契?劳烦这位少爷拿出来给我看看!”
许氏抹去了泪,恢复了镇定,从院里走出来。
村人自动给她让出来,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同情。
水秀秀跟在她后面,在清楚的看到那丑男的模样,并与他有瞬间的对视后,眼角微微抽动了数下。
丑男突然咧嘴乐了乐,转头在水家兴身上摸了几下后,从他怀里取出一张契约书。
他将手软脚软的水家兴掼到地上,把书递过去,“要看看他的,我的可不能弄坏,他若不赔我钱,我还要拿着告官!”
许氏白着脸将那份契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中已经没有难过和伤心,或许是刚刚已经发作了一场的缘故,此时,她异常平静。
“卢少爷,你们俩这笔生意注定是做不成的。这上面写的许氏是我,但我可不是水家兴什么新寡的表妹,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娘!他想把自个的媳妇儿卖了,把他亲闺女卖了,您觉得可行?”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许氏这里,包括水秀秀,谁也没留意到,六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已经站在村人后面,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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