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的时候,因为画画的天分,让我很骄傲,那时候从这份天赋中我收获了很多东西,包括荣誉、金钱、身份地位。那时候我规划我的人生与商业没有一点点的关系,虽然我从小其实在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中长大。
但是父亲不,他总觉得我的使命,应该是继承他的商业帝国,总是想方设法地将我扭回正途。
少年大多数并不知道生活的真正意思,总是为了自己的意愿,敢与整个世界抗争,所以我不妥协,不轻易也绝不肯。
我那时候没有想过自己抗争会带来什么后果,只是坚决地,固执地坚守我心中喜爱的东西,拧着一口气,哪怕牺牲掉性命,我也绝不会放弃,画画将是我生命的全部主题。
我从来没有想过周季与我一样有自己心爱的东西,有自己想要过得生活,我以为他喜欢商场的你争我斗,以为他喜欢在那刀光剑影下获得取胜的快乐!
我在与父亲的抗争中,父亲被迫放弃我,但这份放弃也令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再也回不到我心爱的画坛,继续我拼死拼活抗争的战场中去。言松子这个名字在我十八岁的那年,永远地消失了。
生活开始变得颓废,而周季却安心理得接过父亲的衣钵,成为他的接班人,努力向上,获得众多的夸赞。
这样迥然的生活,让我开始讨厌他,这份讨厌无法直接表达,我开始给他制造麻烦。我过得如此失落,便总不想他顺心顺意,自己在泥淖里,便也总想往他身上抹上泥巴。
我二十一那年,父亲终于放弃对我的期望,将全副身心投入栽培周季这件事,而我开始自由,却再也不能提笔,那三年的背叛令我觉得自己再无拿起画笔的勇气,我害怕,笔画出的东西都如自己那样没有灵魂。
而周季开始出色成长,比起许多同龄人,他承受更多的残酷,但也同样成长得更好。看着那样春风得意的他,我心里总有些嫉妒,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一份嫉妒来自何处。
我没再提笔,却依旧轻松地混入文艺圈,这个圈子里的人有才,有脾气,古怪,偏执,自私,骄傲,惺惺相惜。我总能找到许多一样的人,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不断制造麻烦,且级别不断升级,父亲一开始还管我,后来在一次大吵中,终于彻底放开手,他说,生死随我,与他半点无关。
他说得冷酷,没有半点感情,那一刻我很恨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每一个人爱我。许久之后我才知道说出那几句的父亲,比我痛上百倍。
如若温情无法感化,唯希望残酷能令你清醒自立。
只是那时我不知,只觉得心灰意冷,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那次匆匆赶来的是还是小孩的周季,他冷淡地看着我,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却如同大人一般冷静处理,果断而高效。
我用破损满是鲜血的嘴角看着他傻笑了许久,决定活下去。
自此麻烦继续,周季与我的关系逐渐恶劣,但就算我们再怎么为敌,每一次他都会匆匆赶来,哪怕赶来的时候周身冰冷,火气十足。
我与周季的关系,本应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兄弟,但我们却是最水火不容的敌人,那时候我还未曾意识到这对他是多大的伤害。
周季大学的那场恋爱,我只是有所耳闻,却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当我听见别人说起那个姑娘的身世时,直觉他们不会在一起。
但那次是周季的第一次恋爱,又或者说那是他第一次的认真恋爱。
他是个吸引女人的男子,但不懂得处理男女关系,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在这方面这么单纯。
那个女孩突然离开对他的伤害竟会如此灭顶,是我料想不到,因为我总想像周季这种习惯尔虞我诈的商人是不会懂得爱这件事的。
他让自己颓废得像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就像那些受着这世上最大伤害折磨的孩子,放弃了挣扎,只让自己在泥淖里深陷,直到没顶与毁灭。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有血有肉的周季,我忘记了这也是一个人,有爱又恨,有悲伤,有快乐。
第一次,我对他有点心怀歉疚。
周季颓废了许久,好像变成一个木头人,机械地生活。我那时惹上了点麻烦,麻烦来的时候,我摸着手机,在考虑打给谁,最后我按下周季的电话,他许久才来,来了之后满身凶戾,他提着棍子冲上人群,打了许多人也挨了许多打。
那一次他伤得很重,在医院整整躺了一个月,好了之后他就如常了,依旧是过去那个冷酷不近人情的周季,而我们的关系,也恢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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