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得好:各位同,关于遭遇劈腿这事,我的个人经验是——遇着遇着就习惯了。
好吧哪个也没说过这话,这话是林小姐在对自己二十多年来人生历程复盘时的自我总结。
还曰:人必须反应快,会先发制人,这样面对任何突发状况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妈看看我,又看看罗锐和闻西,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怪异,但最后只是说:“哦,既然遇到熟人,那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我点点头,对罗锐笑着说:“罗先生,带女朋友来吃饭啊?”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我就一把把钟明拽过来,用力之猛,劲道之大——我怀疑钟小八如果是用乐高积木拼起来的,这一下就能把他拽塌架。
然后我努力把嘴角往上扬,说:“给你介绍一下,我男朋友,钟明。今天我妈来北京了,明非要见老,这不就来这了。”说着又作势推一把钟小八,带着点嗔怪道,“你还不知道吧,这就是上次在酒店救我那位罗先生,你老说要谢谢人家,光是嘴上说,一点诚意也没有。”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心里还有几分紧张,生怕钟小八不懂配合,不小心流露出点茫然失措的神色来。
结果证明我多虑之,生活中处处高手如云,钟明居然也是个演技派。他还顺手帮我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先用这个带着些亲密的小细节坐实了我刚才那句话,接着才冲罗锐伸出手去:“嗨,早听晓晓提起你,真是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两位坐下来一起吃顿便饭?”
真是,值此心乱如麻的时刻,我都不由感慨了一下今年金马奖影帝有着落了。
罗锐脸上毫无表情。他垂眼看看钟小八伸过去的那只手,又看看我一只手还挽着小八的臂弯,最后把目光挪到我脸上。
可惜,我对一个人心有隔阂的时候,一向不给他看我的眼睛。
所以看到他看过来,我立刻把视线移开了,装着不在意的样对闻西挤出个虚伪之的笑脸。
钟明伸过去的手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倒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正想缩回来时,罗锐忽然握住他的手,重重一晃,语气平静地说:“客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厚着脸皮叨扰了。”
此言一出,桌边一圈人都愣住了,连钟小八这种影帝级人物闻言都呆了一呆。闻西立刻上来拉他的手:“小罗哥哥,人家一家人聚餐,咱们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吧……”
这话目前看起来也只有她说合适,作为邀请方,我们四个谁也说不出让他到一边凉快去的话。
谁知罗锐把她的手轻轻挣开,然后冲服务员招了招手,让人家在这边再加两个位。
等他们坐下来,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别扭:一个情侣餐厅,四个人坐一桌已经够特立独行了,怎么又加了两个?这又不是打群架,人越多越热闹。
一时冷场,罗锐倒是先开了口。他落落大方地对我妈说:“阿姨好,我是林晓的朋友,我叫罗锐。”
我妈看看我,我没吭声。
我妈只好又看看他,应道:“你好。”
接着罗锐指指闻西,对我妈说:“阿姨,这是闻西。她父亲和我父母在同一所大任教。我们两家是邻居。她在国外读书,现在刚毕业回国。今天说要跟我聊点事儿,就非把我拉到这来吃饭。没想到正好遇上你们。”
一桌人都不是傻,立刻就听出了这段话里的几个意思:一,交待了闻西的大致情况;二,声明他和闻西只是邻居关系;,今晚这个饭局,他是临时被拉来的,并非事先约好。
几乎谁都知道这话明是向我妈介绍情况,暗是跟我解释原因。就算我妈不清楚前因后果,听到这儿心里也有了几分了然。
奇怪的是,桑梨这种大嘴巴,到这个时候还一言不发,着实沉得住气。我瞄她一眼,她也正在看我。
估计她心里也很犹疑,当面帮罗锐吧,好歹她和小八是朋友。虽然我们昨天还在怀疑猜测,但毕竟什么都没证实;帮小八说话吧,桑梨却知道罗锐和我已经开始约会,我也默认了这种交往关系,她这时再帮小八好像也不合适。所以她一直在看我脸色,一副做好了“见风使舵”准备的模样。
那边闻西听了却不乐意了,说:“小罗哥哥,我可是跟我爸说是来北京投奔你的,你可得管我管到底哦!”
罗锐冷冷地看她一眼。闻西手里摆弄着筷,也不看他,笑吟吟地说:“出去几年,用筷的机会少得很,也好少能见这么精致的筷架。国外真是待得无聊啊,还是家里人好。”说着朝罗锐一睨,眼睫毛上下一错,又长又卷,简直能凭空剪出两朵娇媚的花。
桑梨扑哧一声笑出来:“闻小姐使的什么牌睫毛膏?是论斤称的么?”
闻西斜眼扫着桑梨,说:“就是些国外的小牌,说了你也未必听过。不过还是比国产的强多了,国产的那些化妆,真是不敢用,简直是拿来毁容的。”
桑梨哪有在嘴上吃亏的时候,马上说:“说的是呢,不用国产也对,反正也没有再毁的余地了。”
闻西一听就要跳起来,桑梨不等她反应,就对着众人说:“这餐厅上菜可够慢的,哎罗锐,你要不要再点两个菜?”
这两人唇枪舌剑,来回就没给人插嘴的空当。桑梨刚一说完,我就连忙接道:“对,再加几个菜吧。省得一会儿不够吃。”
闻西嗤出一声笑:“林小姐胃口真好。男朋友平时不给吃饱吗?”
我刚才听了罗锐的解释,心里正有点小后悔,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当时不由分说就把钟明拉出来做挡箭牌。也幸亏罗锐沉得住气,没一走了之,不然这段感情刚萌芽,一准就得夭折。谁知道闻西这会儿又把这个话头扯出来,一时间倒真难住了我。现在总不能当着我妈和钟明的面再直接否认吧,把这二位当什么了?
我不由向在场唯一的盟军投去求助目光。
桑梨及时准确地接收到需要她搅混水的暗号。于是伸出她的大长胳膊对着服务员一通乱挥:“服务员!上菜!顺便把菜单也上上来!”看一眼罗锐和闻西,她补了一句,“上两本!”
闻西不满地看她:“你声音小点行吗?还有,桌上不是有铃吗?按一下就行了,喊什么啊?”
桑梨无辜地说:“大排档吃习惯了,就这样。您想在这蹭饭,就迁就迁就吧。”
闻西说:“你说什么呢?是你们请我们坐下来的,什么叫想在这蹭饭啊?我们自己又不是吃不起,在这蹭你的!”说完站起来,对罗锐说:“小罗哥哥!我们走!我才不要受这种人的气!”
罗锐恍若未闻,端起杯慢慢喝了口水。
他脸沉得像个锅底,感觉再过一会儿就能在上面摊煎饼果了。闻西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只是一时站起来了,坐又不方便坐下去,走又不甘心一走了之。
偏偏桑梨还故作吃惊地说:“哟,闻小姐这是要走吗?不好吧,菜还没上呢,这哪好意思,要不先吃两口开胃小菜垫垫……”
话还没说完,闻西已经紧紧攥住手里的包。这时,老好人钟明终于发话了:“都怪我事先没安排好,闻小姐别见怪,算给我一个面,坐下来大家一起吃吧。”
闻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看得心里都不忿了,也就是钟小八脾气好,受这种池鱼之殃也置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