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叮叮与雁九宫沿着一条林荫小道并排而行,浅浅的弯月斜斜挂在头顶,似乎被远处通明的灯火映衬得有些害羞,掩在云层中藏头露尾,很是低调。
雁九宫呵呵:“一直觉得你性大气,没想到,你计较起来,也是不饶人的。”
丁叮叮横了他一眼,道:“同男人打交道,性当然直爽点好,男人都是怕麻烦的动物。女人么,你若不计较,别人便会计较你。若是被小心眼的女人计较上,回头怎么被阴死的都不知道。像我这么宝贝性命的人,当然得把‘与其被别人阴死不如我来阴死别人’当做行事准则了。怎么,你有意见?”
雁九宫淡淡笑笑,道:“没意见。我很喜欢。”
丁叮叮便呵呵笑道:“能这么没原则挺哥们儿,你这脾气我也很喜欢。”她原本是准备拿手去拍他肩膀以示亲热的,等伸出手时,才发觉自己高不够,脑袋顶将将只齐到人家耳根处,矮了近乎一个头。无奈之下,她只得把拳头一握,冲着雁九宫的胸口轻轻擂了一拳,态自然亲昵,磊落无比。
雁九宫身不动,立在原处受了她这示好的一拳,就势站定了身,看着丁叮叮道:“重又回来找我,怕是又改主意了吧?怎么,想我帮你进房上床了?”
丁叮叮也不扭捏,很是爽利地点头道:“嗯,决定了。想你帮忙进个房上个床。”
雁九宫笑:“怎么转个眼的工夫,就下决定了?”跟着又做失望状:“进房上床,你到底还是信不过我。”
丁叮叮摇头道:“你刚刚说谢居安的时候,我就信你了。我虽然从未见过那位表哥,但我母亲过世这么久了,他还能记挂着母亲留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在世上,且还有本事让你这样的朋友也一并将这种小事记在心上,可见有心。”
她笑笑,道:“我只是不想连累你。别说你现在没能力带我出这皇庄,送我去南国,你便是有,我也不能这般坑你。九皇刚下令叫你来杀我,结果你转个头却是将我又给放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雁九宫虽然口口声声说九皇派他来杀她,但这货从头到尾就没有杀她之念,虽然丁叮叮也知道,雁九宫并不见得有多真心想帮她,但他借着与自己亲近,来探自己底细,却是实实在在的。显然这货后来被她拿话忽悠着,似乎也信了她几分,估计之后应该也会帮着她在九皇面前说些好话,会站在她这一头帮着劝九皇消了杀她了帐的念头之类。
总之,这货对她没有恶意,她领他的情。
雁九宫眼眸衬着月色,里头笑意浅浅,显得无比地清明透彻:“你既知道我是替九皇扛过枪的交情,九皇怎么也不会为了你这么区区一个女,来疑我。”
“为了我这么区区一个女,伤了你同九皇的感情也不好啊。”丁叮叮扫了他一眼,继续沿着小径往前走,哂道:“你也别同我装,想必你也清楚,人小侯爷这会儿根本就是拿你在当九皇严密监视着。自己都是别人眼中的活靶,更甭说送我去南国啦。你倒是尝试着出个境回个国试试看?别只怕你前脚出了堰城,人小侯爷的左翊卫后脚就跟着追来了。”
雁九宫亦步跟上,探究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丁叮叮,清浅的夜色中,他的笑容颇有些模糊。他笑着提醒道:“可别小瞧了我。”
丁叮叮笑道:“哪敢小瞧你。九皇叫你来杀我,你说不杀就不杀,也没见九皇拿你怎样。”她不想在这事上继续纠缠,别开话头:“既然你们要让小侯爷以为你是九皇,你又这般大摇大摆地跟着九皇同进同出,就不怕他再把你抓下大狱?”
雁九宫嗤笑道:“西芜皇帝才下令叫慕容殊把‘雁九宫’给放了,慕容殊若是转个背又把‘雁九宫’抓了回去,你以为西芜皇帝是个摆设?”
丁叮叮脑一木,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那里雁九宫却是又瞄了瞄她,叹了叹,摇头道:“没意思。”
丁叮叮一怔,没搭话,只丢了个带“?”的小眼神过去。
雁九宫便轻笑道:“你若想信我,便莫再相疑,若不敢,便罢了。这般试探来试探去,好玩么?”
丁叮叮默了一默,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赧然笑道:“呵呵,确实没什么意思。”
雁九宫淡淡笑道:“那说罢。”
丁叮叮深觉自己在这货面前明显智商不大够用,因为她又跟不上他的节奏了。她嘴里下意识又“啊?”了一句,问道:“说什么?”
雁九宫眸色沉澈,浅笑着提醒她道:“你跟着我一齐出来,究竟是想干什么来着?”
丁叮叮一拍脑袋,神智终于归位:“啊?我?我想叫你帮个忙,帮我进个房,上个床。”
雁九宫这回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神情没半分变化,只继续问:“既然你知道我可以想法叫九皇不杀你,为何仍要进个房上个床?”
丁叮叮歪头想了一想,决定直说:“是这么回事。我呢,以前有个相好,被小侯爷拿住了。小侯爷说,我既然声称跟九皇有一腿,那么好,口说无凭,证明一下吧。”丁叮叮摊手道:“然后事情就成这样了,他叫我今儿晚上证明给他看,若证明不了,他不仅要杀我,还会连带着把我那相好的一齐给杀了。”
雁九宫静了静,问道:“你那相好?那个叫陈七的屠夫?”
丁叮叮站住,很是认真地盯着随她一齐停下来的雁九宫打量了一会,然后道:“这世上有没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雁九宫从容迎着她的目光,坦然道:“你忘了东周第一公是做什么的了?”
东周第一公是做什么的?
上京四公,褚飞白知兵,谢居安通政,沈晏殊懂驭人之道,雁九宫号称能监天下之事。所谓能监天下之事,说白了,其实就是个情报头。
所以雁九宫就是个情报头。
难怪。
丁叮叮便叹气道:“所以你看,为了我那相好,我今儿晚上便是不想进那房上那床,人也不允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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