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夕收起笔,仔细把墨迹吹干了,然后折好装进信封,本想交给苏云娘,让她传回老夫人那里,可一抬眼,才发现书房里哪还有苏云娘的影,只余她和一个穿粉色宫装的小宫女。
“苏姑姑去了哪儿?”洛宁夕问。
“尚服局那儿来了冬衣的图样,遣人过来说了,苏姑姑去挑选样式了。”小宫女恭敬说道。
洛宁夕点点头,把信封收好,正要起身,那小宫女却突然跪在地上。洛宁夕微微皱了皱眉头,坐回椅上,不经意的理了理衣袖。
“请娘娘责罚奴婢。”
“你叫什么名字?”洛宁夕淡淡问。
“奴婢红蕊。”
“红蕊,你何罪之有?”
红蕊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起身弓腰低头送到洛宁夕面前,然后再跪回原地。洛宁夕扫了一眼放到自己面前的书信,心中难免诧异,她缜密再,却还是让有心人安插了眼线进来。
洛宁夕拿过那封信打开,心中怒火升腾,面上却仍旧不咸不淡。
“帝心所向……”
洛英只写了这四个字,不留名不留姓,防着外人怕也是防着她,不让她手中有他的把柄。
当初,他枉顾父女之情,把她送进宫,断送她大好年华。她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冷漠以对,她艰难重重的时候,他明哲保身,而如今,他却能如此坦然的利用她!
罢了,到底是她的生父,她便再好言一句。洛宁夕仔细掂量着,写了一些厉害,然后放入信封,交给红蕊。
“去吧,眼睛放亮点,别出了岔!”洛宁夕训斥道。
红蕊有些狐疑,就这么简单的完成任务了?师曾与她说过,这位二姑娘心思缜密难测,要她实言相告,能不能保住小命却又另说了。
红蕊退出书房后,洛宁夕冷哼一声,她的父亲有一张厚脸皮,天下无人能敌。只是,她却不得不规劝一二,毕竟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师府,整个洛氏家族。
“圣上屋里有一株鹅掌木,春夏的时候,长得枝叶繁盛,郁郁葱葱,很是喜人,圣上见之也很喜欢。这几天,天愈加凉了,那株鹅掌木也黄了叶,根深叶茂反倒成了负累。圣上命人拿了剪刀来,亲自修剪了那株鹅掌木,减去了旁支,最后只剩一根光秃秃的主干。女儿觉得可惜,便问圣上,为何不留旁支一二,圣上说:夏天的时候,枝繁叶茂是给人看了好看的,而现在到了保命的时候了,自然是去旁杂无用的而单单留下这主干。父亲敏慧,妄念再,下棋有输赢,洛家上口,却不该成为父亲的赌注。”
这是她给洛英的信里写的,道理浅显,他一看便能明白,只是她这些话却说得绝对,那把剪刀不一定在圣上手里,各花入各眼,这株鹅掌木最后修剪成什么样,全凭掌控绝对权力的人的喜好。
红蕊是洛英安插进来的,却不是大皇的眼睛,所以她暂且不打算动红蕊。
苏云娘回来后,洛宁夕把之前写给老夫人的信交给她,让她尽快送到老夫人那儿。既然圣上已经给小钦点了侍读,那小就不能继续呆在明月宫了,她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求奶奶给她几个得力的人来保护小,以至于他回到东宫后不被谋害。
而原在东宫述职的奴才宫女们,她一个也不留,全部都遣走了。留下这么大的空缺,她还是要从各个宫里选调,有心的人难免还是能钻空,只是这么一番折腾,这些奴才宫女们至少认识到这个孩是当今,就算再不受重视,也轮不到他们轻慢了。
不消两日,老夫人挑的人被送进了宫,几个护卫,洛宁夕不认识,但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丫鬟,她却喜出望外,竟是她屋里的静雨和静霜。其实她正苦恼,一都动了要把静雪送到小那儿的心思,毕竟贴身照顾小的人一定要是可以相信的,如今来了静雨静霜,也算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进宫之前,老夫人肯定已经嘱咐过他们了,洛宁夕也不赘言,只说让他们尽心伺候小,然后就让静雪带着他们去东宫了。
“娘娘,内务府的小监过来请示,说东宫近年来未有修缮,多处破旧,问是不是要拨银重修?”苏云娘进来禀报说。
洛宁夕笑着摇了摇头,道:“人心凉薄,在这宫里最是看得清楚。你回了吧,就说小一向勤俭,能住便住着,不必铺张浪费。”
苏云娘有些疑惑,问道:“何不折腾他们一番,这样能震慑其他管事所的人,以后东宫里的人也好说话。”
“要得民心,先要仁政,虽是要震慑他人,却不能拿花银的事折腾,留人口柄。当今天下灾祸不断,却大肆修缮东宫,给人扣个枉顾黎民生死而贪图自己享乐的帽,事可大可小,全在背后操纵!”洛宁夕淡淡道。
苏云娘心中一亮,佩服到:“姑娘心思缜密,云娘不及一二啊!”
“情势逼人,何尝不是无奈!”洛宁夕叹了一口气说道,在师府,她需小心做人,在宫中,她只能更小心,如此这样一直兢兢战战着,自然什么事都考虑周全了。
又过了几日,东宫那边都准备妥当了,她把小叫到跟前。最先见到这孩的时候,他又黑又瘦,个小小的,胆小又爱哭。在明月宫将养了一阵,如今脸上身上都有了肉,皮肤也白嫩了很多,只是依旧爱哭。
“母后,儿臣不要去东宫,不要去!”小哭得小身一抽一抽的说道。
洛宁夕有些头疼,道理已经给他讲遍了,偏偏他就是不听。认了死理,东宫就是不好,皇后娘娘让他去东宫,就是不喜欢他了!
“殿下,不如您随奴婢去东宫看看,如果真觉得不好,咱们再回来,这样总可以了吧?”苏云娘温和的说。
“我不去!”小一抹眼泪坚定的说。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这宫里自然也有宫法,只能住东宫,其他哪个宫也不行。”洛宁夕说完看向小,面上些许薄怒,道:“你是,不是平常人家的孩,很多事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本宫。如果你仍不要去东宫,那本宫管不了你,以后由得你自在吧!”
小一愣,眼泪刷刷的往下掉,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听话,她以后就不管他了……
“殿下,咱们先去东宫瞧瞧,一准儿比明月宫还好,要是奴婢骗了您,您打罚奴婢可好?”苏云娘继续耐心劝导。
小怯怯的看着洛宁夕,良久之后,才开口,小声说:“我去东宫……”
洛宁夕看小那可怜样儿,不由叹了口气,温和道:“以后你便要住在东宫,但可以来明月宫用膳。”
小吸吸鼻,乖顺的点点头,然后被苏云娘拉着离开了厅。
洛宁夕不由失笑,她本是薄情人,与人不轻易亲厚,却对这个小独独关爱,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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