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伟杰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的恤,下身是长裤,一套阿迪达斯的运动服,并没有花多少钱,在衣服的衬托下,整个人似乎更像是一个学生。在背上还背了一个阿迪达斯的运动包,不算大的包,刚好可以带上飞机不用托运,包里放有几件衣服,和他的签证和机票手机等。包里最重的一个东西是个方形的盒子,一个铁盒子,外观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却是他必须带回中国的东西。
他扶了扶从鼻梁滑下的眼睛,有电话来,他按了一下接通电话,传来很慵懒的声音。打电话的人仿佛刚睡醒还没有完全清醒,“学长找我什么事,非要打电话才说,发信息不行吗?”
“乌江,我最近要回学校一次,英国的事你要盯紧点,不要出大的差错。我们的大小蜜蜂可是很珍贵的,不要让他们受到波及。”闫伟杰一边走一边说道,神色变得极其严肃。
“是回龙陵吗?见到罗老师带我问好。”电话那头虽是这么说却没有一点问好的意思,对面的人继续说“那要是他们不安分,我要不要采取行动,还是等你回来再说。”
“跟我保持联系,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要好好的做接待工作,毕竟这一年来他们也不容易。”
“嗯嗯,您老高兴就好,我再睡会儿,有事再联系。”
对方挂断电话,闫伟杰手里拿着牵着和机票,签证上出生日期写着“199八”笑了笑将东西放好,机场里没有多少人,大部分也都是外国人,黄皮肤的中国人并不多。看到没有人注意他,找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坐下,在等另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比刚才的电话重要,将决定着他是否做飞机回去,这是他第二次来机场了,手里的机票也是改签过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正准备过安检,胖子来了电话,他不得不暂时离开将机票改签,他的包里放着一件极其危险的东西,只有不到一克的重量,却是比一公斤的炸弹的威力还要大上百倍。要是被安检人员怀疑,一旦打开盒子,整个机场就会瞬间在爆炸中消失,当然离得最近的自己也难逃一死。蓝牙耳机里开始放着德语课程,他的手机上有下载德国柏林大学哲学系老师得课程,他一边听着德语课一边在思考,德语老师所说的康德的《判断力批判》内容,听不同的人对哲学的理解一直是他比较喜欢做的事。
在离登机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的时候,电话才来,听里边的声音是变过声的,只说了一句话就挂了,“可以登机”。接到可以登机的消息,他立即站起来,拿了身份证开始办理登机牌,过安检,他前边排着的是一个英国老人,拿着很小的一个包,驼着背,走得很慢,做安检的是个百人,他坐在那边等的时候一直都是这个人在做检查。
在那个英国老人被检查过后,检查的人开始换班,换来的是一个黑人,他洋洋自得的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似乎对自己现在要做的工作满是得意,在英国机场很少有黑人做安检的,那人看到闫伟杰,对他笑笑,仿佛和他认识一样。他们彼此用眼神确认过后,黑人胖子开始检查里边的每一件物品,他的手很大,黑色的盒子他可以完全握在手里,避开了摄像头的拍照,只是看了一下,便随手将一件衣服放在上边。开始仔细的检查每一件衣服,在他眼里衣服比盒子更有威胁性,看到此景的闫伟杰知道这次安检算是过了。
闫伟杰所买的机票是直接到达云林市的,云林市是南方一个不算大的市级城市,和别的南方城市一样。它的空气一年四季都非常好,不会有北方的雾霾天气,天空中一直都是水蓝色的,还有一条河从城市的边上通过,从城市的北边直通向南边,似乎将云林市与对面的城市完全隔离起来。
云林没有特别好的企业,以这个城市特有的艺术气息,吸引着每一个人来云林游玩。在云林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唯一的大学,云林学院,是一个二本学校,是南方挺有名的一个学校,这附近居住的人最多,也相当繁华。每年来这里旅游的人也很多,这个学校最好的专业就是它们艺术学院的绘画专业,在学校北边的一条街,全是住在云林的艺术家开的绘画店,还有画廊,在街边你总能看到一两个摆着画板的学生,在哪里写生,有时候也帮人画人物画。
在下飞机后闫伟杰找了一家最近的宾馆住了一夜,早上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两人约定在云林学院东门口见面,他提前半个小时就赶到了,站在校门口的一处,门口有进进出出的男女,有说有笑,都在彼此之间表现着自己,女生的扭捏,男生故意装出的镇定,像一道风景,关于青春的风景。按说是暑假时间,学生已经放假,但是有一些学生没有回家,依然在学校呆着,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有的是为了打工锻炼自己,有的是趁放假好好放松一下,有的仅仅是不想离开。
这所有的一切都使他想起以前在学校作辅导员的时候,交往的一个女生,他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在记忆中她只知道她就是她,一个模糊的看不清脸的人。她穿着的衣服一直都很旧,不过很干净,似乎很贫穷的样子,笑起来很是爽朗,尤其是面对困苦的时候,总是能撑过去,他就是为她的坚毅所打动。
曾几何时,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她一人,他还记得自己曾答应那女孩,要和她一起到剑桥学习哲学的事。如今他已经达成心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已经那么久时间,她是否已经达成所愿,那张倔强的脸,是否已经放下心中的防线,完全被社会所同化。
“你好,闫伟杰吗?我是你的学长韩子逸。”一个粗狂的男音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才注意到,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站在对面,穿着七号球衣,胖乎乎的脸上流着汗,有些黑色的皮肤,散乱的头发,因为汗水紧贴着皮肤,一看就是刚刚打过篮球,才从球场出来。
韩子逸拿起衣服的下摆,露出圆润的肚皮,用衣服直接将脸上的汗擦完,伸出手,看到闫伟杰一脸嫌弃的样子,将手在短裤上擦了擦,重新伸了出来。
闫伟杰才握了一下他的手说:“我是闫伟杰,韩学长你好。”他打量了一下韩子逸继续说:“我是来拿我的录用通知书的。”
韩子逸用右手抱着头,抱歉的笑笑说:“你看我光顾着打篮球得差点忘了这件事,要不是有人通知我,看到一个很像你的人……”
“要不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到宿舍,我给你拿。通知书就在宿舍里放着。”
韩子逸在前领路,闫伟杰在后边跟着,他在一直在唠叨着一些学校里的事,比如他是怎么才会住到云林学院的宿舍住的,14年的时候学校的校长怎么和云林学院谈条件,将龙陵职业技术学院合并到云林学院,以及云林学院学生和龙陵的怎么友好相处。
闫伟杰一点也不想听,他只是看着学校里的建筑,相比起以前学校的面积更大了,绿化也做得不错,有一些早已存在脑中不曾出来过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如电影画面一样呈现在眼前,无法安置的记忆,犹如他现在所具有的灵魂一样,时有时无。
小时候的闫伟杰和闫晓景围绕着梧桐树奔跑的情景,那银铃般的欢笑声响在耳际,他的步子不由的慢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原来她小时候这么可爱”想到闫晓景曾经对自己所做的事,他感到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它不仅能改变一个人的容颜,还能将一个人的心完全黑化,黑化到完全找不到小时候的影子,谁会想到一个如此纯真的小女孩,长大后会变成那个样子。
小男孩穿着红色外套,大早上拿着英语新概念坐在石凳上认真的在背着书,轻轻的英语读书声在院子内响起。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带着眼镜,极其认真,在他眼里仿佛除了那本书,什么都不存在,梧桐树叶子间的光线洒在男孩身上,涂添一种神圣感,仿佛在叙说着他的不同寻常。
这就是闫伟杰的小时候吗?脑子里一个声音响起,自从醒来后,只要见到熟悉的东西,他总是会忆起一些画面,罗松曾经建议他从新将闫伟杰所有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再见一遍,以便他能记起所有的事,可是他一直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闫伟杰,也不想要什么记忆,何况这些记忆虽然重现,但是对他来说只像是在看电影画面一样,不会引起一点的涟漪。
七岁会英语,十岁学日文,十三岁学德文,二十五岁学法文,半生都会与语言打交道的人,孤僻自闭的学者,无言的天才,真的会幸福吗?闫伟杰不知道,知道的只有早在四年前叫闫伟杰的人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怪物,无人知道是何物的怪物,我该好好的做好闫伟杰才好。
韩子逸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过来,喘着气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慢,我刚回宿舍一看你没跟过来,就赶紧出来找你。”他看到闫伟杰没有理他,在看一个拿着几本书的一个老人,眼睛一直盯着不曾离开,那个老人的背影看起来很是孤单。似乎有觉察到有人看他,偶然的回头一望,闫伟杰已经将脸转向别的方向,似乎是怕按个人看到。
此时韩子逸才注意到,从脸部看那老人只有五十左右,不过他的头发全白了,精神有些萎靡,眼神中有说不出来的苍凉之感,闫伟杰的脸部轮廓和那人有些像,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直看着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