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天空蓝的犹如丝带,空气里还有雨气所带的湿润,一阵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住在离山近的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在夏天的时候,会比较的凉快,由于水多、树多、草多,山里的蛇虫蚊子也比较多,所以即使凉快也很少人会想去山里避暑。
在离山不远的地方,建着一个学校,孤零零的几栋建筑,建在离山有两三里的地方。龙陵职业技术学院,投资的是一个外国女人,建在2000,在那时候也是一座不错的二专,有挺多南方的学生会就近的选择在这里上学,尤其是艺术生比较多,这里很适合写生画画。现在是八月份,学校里的学生已经放假,只有几个住校的教师留在这里。
这里离城市太远,放假的学生很少留校,只要一放假,大家都是急着回家,在这里住的久了,慢生活的节奏,有时候会使人很难再融入都市生活中。此时校门紧闭,已经没人在校内闲逛。孤零零的建筑立在那里,很难想象出开学时热闹的场面,不知道投资建校的人怎么想的,怎么把一个大学建在这么个鸟不生屎的地方。
在教师办公的公寓楼内,安保系的教导主任罗松,正准备做一件事,他穿着白色的短袖,下身是灰色七分裤,和其他的同龄人一样。不过很少有人能看到他这样穿,头发花白看起来有五十岁的样子。
罗松有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刚好符合他教导主任的身份,脸部瘦小,皱纹却不是很多。在他稍微严肃一点的时候,学生往往会很听话,即使是最调皮的学生,也不敢再捣乱,他有一种让人能听从的气质。
现在的他像往年一样,看了一下左腕上的手表,刚好是十二点,时辰正对,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拿出报考龙陵职业技术学院安保系的名单,录取学生。安保系可以说是龙陵人数最少的一个系了,每年符合条件的人都不多,安保系所招的学生所需要的并不是分数,是一种玄了又玄的东西。
今年的名单上一共有十三个人,报考安保系的安保专业。其中十个是选择的调剂,也就是只有三个报考的安保系。在这个学校里,安保系的学生是可以免除学费、学杂费、住宿费和食堂的费用的。即使如此,每年报名的人数还是很少,在社会中很少有人,一开始就将做保安作为自己一生的职业,在社会中也有很多人还是会看不起做保安的人。
罗松先是将名单中报考安保系的三个人中的两人的名字,分别写在一个黄色的纸上。在用左手的指甲划伤自己右手的食指,鲜红的血液分别滴在两个名字的中间,血迹在滴到纸上后,开始沿着两个名字的笔画,慢慢渗入黑色字迹当中。大概过了有五分钟,一张纸上的名字开始因为血液的缘故模糊不清,另一张纸上的名字反而越加清晰,将血液完全吸收,仿佛获得了生命一样,开始如醉酒的人般在纸上跳动,甚至有种要从纸上跑出来的感觉。
罗松将这张纸拿出来,单独放起来,又开始写其他几个名字,结果十张纸没有一张纸的名字是清晰的,也就是所有报考的人,只有一人是合格的。
做完这一切,罗松将名单放进抽屉,又从里边拿出三张录用通知书,开始填写名字,等三张录用通知书填完,他看了一下表,已经有一点左右了。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打过电话开始半躺斜靠在椅子上等人。
慢慢的他的眼皮开始睁不开,在半醒半睡之间,他又开始做那个梦,这是一个真实的梦,是和现实完全相反的一个梦,在梦中那个躺在自己怀里的美人鱼,并没有让他救活,他一直都在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失去的痛苦,让他睡着的面孔极度扭曲。
每当做到这个梦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是不希望她活着的,有时候将已死之人强行拉回现世是会受到诅咒的。罗松一直都知道这件事,自从她活着后,罗松就一直活在诅咒之中,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这些年来,他一直在躲避着她,他后悔自己将两人的结局搞成这样,就像是鬼域的彼岸花一样,花叶永不见,可是他无法看着她从眼前消失,永远也找不到,没有精力,也不再会有力量重新再来一次。他还记得,她躺在自己臂弯,是那么的脆弱,美丽而又脆弱,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想死”。
耳边又响起她的轻声细语“只有经历过生老病死的人,才明白活着的意义,威尔,死亡是上帝送给人类最好的礼物”,他很想辩驳她说“你说的上帝我见过,他只是一个管着一个异世界的老头子,虽然和蔼,可没有人类想象的那么慈悲,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不会帮人类做任何事,一切都是你们人类的一厢情愿,自我安慰吧了。”在漫长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和那个叫上帝的人做生意,张栋是他最好的朋友,上帝却是他最好的客户,一个回报率很高的客户,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客户。
可是他说不出口,不想从自己的口中毁了她的信仰,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他希望她一直都能那么幸福,每天都足够开心。只能安慰她说“上帝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终有一天他会将你从我身边夺走,我真恨他。”她会用手摸着他的脸笑笑说:“那你就恨着吧,恨着我的上帝,威尔我喜欢你这样,我喜欢你在乎我的样子。”
直到现在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命运这种东西总是会想办法捉弄人。他有些后悔当初所做的事,有时候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不救她,他又做不到,尤其是那一刻她留下的眼神,悲伤和不舍,他实在是无法拒绝,想要她活着,仅此而已。
再次让他看见她的死亡,他又怎么能做到袖手旁观,还是在那种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所爱的人死去,何况是经历两次。她是那么年轻,不到十八岁,只是一个还完全没有懂事的孩子。在深海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妻子的又一世,终于他又能在她的生命里出现,隔了二十一年。再次见到了能让他真正心动的人,可是他给了她的爱人一个很惨的命运,一个很难抉择的人生。
窗户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一大片阴影投射进来,那是一个很大的黄色壁虎趴在窗外,有一人高的样子,吐着舌头,黄色的眼睛盯着屋内,很是可怕。他一直在用长长的舌头舔着玻璃,像是小孩在舔着帮帮糖。或许它在想,用舌头将玻璃添化,好进来。
被打扰醒的罗松,有了很重的起床气,只见他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身形一动,眨眼的功夫已经跳上窗台,一脚揣上那壁虎的腹部。在他一脚之下,窗上的玻璃全部碎裂,散落下来,趴在玻璃上的壁虎也随着碎玻璃一起跌落下去,那壁虎被这一脚震得不轻,躺在地上竟然舌头都吐了出来。
看着从二楼窗户落下的壁虎,罗松清醒了过来,他打了个哈欠,心里有点歉疚,刚刚的自己实在太鲁莽,看起来自己是真的老了。若是以前的自己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过要是以前的自己也绝不会在这里教书。
清醒过来的罗松,走到门口打开门,不到一会儿就有两个人跑了上来,两人都穿着龙陵职业技术学院学校的校服。其中稍有些胖的男孩,长着一张朴实的脸,棱角分明,脸上和胳膊上被玻璃划了几道,还流着血。他有些直不起腰,右手捂着肚子,像是受了内伤一样,念叨着说:“罗主任您的起床气也太大了吧,都要我半条命了,我就是想叫醒你,帮我开下窗户,您至于这么生气吗?”
罗松将两个录用通知书,分别发给两人说:“记住,在比自己强的人旁边,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开玩笑,万一你惹错了人,有时候是会丢命的。”
两人接过录用通知书,稍微有些瘦,长发几乎要盖住他整张脸,他一脸严肃的说道:“罗老师,今年这一届和我们那一届一样都是两人。”
罗松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愣了一下,悠悠的说:‘不,是三个人,比您们那一届多一个人,另一个人的录用通知书我自己送去,到时候要好好关照学弟。”
两人先是一愣,那胖的用手摸一下脸上的血,瞬间就成了一个大花脸,笑着谄媚说:“哎呀主任,你终于想离开这鬼地方,出去透透气,要不和我们一起走,好有个照应,我到时候让我爸多给我打点钱,好请你吃顿好的,咱食堂的饭真的是让人有时候生不如死。”
罗松心内一沉,和壁虎吃饭,即使吃再好的饭,也有些膈应。还记得前两天进山,看到这壁虎爬在一个水潭附近在逮蚊子果腹。看到自己还自鸣得意的绣了一下自己抓蚊子的技巧,想到那个场面,就觉得吃不下饭。他声音有些低沉的说:“你们两个先走,我有点事不能和你们一道,地址和联系方式,我等会发你们手机上,记着在外边不要闯祸,尤其是不要引起特殊事务局的人的注意。”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罗松的脸色极其严肃。
两人立即一个立正的姿势响亮的声音回答“知道了”
在两人即将离开前,算是为了刚刚的一脚道歉,罗松吩咐道:“通知闫伟杰的时候,不要搞什么动作,他不是你能惹的人,最好给过他录用通知书就离开,要记得乌江带给你的教训。”
胖子用力的捏捏手中的通知书,神色严肃的说:“好的罗老师,我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