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崇仁十年冬,灵州城。
太祖崇仁皇帝驾崩,新皇继位已过三月,朝野紧张气氛逐渐平息,平民百姓也摘下了挂在门前发黄的白布,也不需要再过那兢兢战战,连大声说笑都不敢的日子,顿时人人轻松,谈笑风生。
大雪飘飞了一晚,到天亮时终于停了下来,天地间一片白雪茫茫,一阵阵的寒风刮过,带给人刺骨的冷。
城西南,黄泥巷里有一个小院落,大门咯吱咯吱了好一会,终于被打开了,一个身高五尺,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出现在门口,全身包裹在一件厚厚的大衣里。
少年狠狠的踢了一脚木门,却被反震得脚发疼,恨恨的吐了一口浓痰,提着一个布袋,门也不关的就向右走去,在积满白雪的黄泥巷,留下了两行脚印。
真冷啊,真饿啊!大哥这趟出去半个月了,可把我也苦惨了,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的,老话说得好,没个女人在家可还真不行,我以前咋那么傻,居然反对大哥娶亲,大哥那么疼爱我,怎么可能被个女人抢走,哎!
等下在折梅巷,谁给我吃的,我就叫谁大嫂,吃什么好呢?翠花的豆腐脑,梅子的包子,还是肥柳的油糕?哎呦妈呀,饿死我了!
“小玄,上学堂啦,你大哥回来了吗?”粗大汉子扫着门前的雪,看见少年经过,于是问道。
“大哥还没回来,罗大叔,你让罗大娘给我大哥找个婆娘吧!”
“啥?小玄你刚才说啥?”一个胖大婆娘窜出门外急切的问道。
“罗大娘,给我大哥找个婆娘,要勤劳能干会做好吃的。”
“小玄你终于长大懂事了,要是你早答应你大哥娶婆娘,现在你侄儿都会打酱油了。没说的,大娘立刻给你找,包你满意。”罗大娘兴奋的说道。
等了一会,罗大娘居然回屋不出来了,我把大哥都卖给你了,居然连点吃的都不给我,岂有此理,少年踢了几脚雪,继续朝前走去。
“小玄,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块油糕?”
老远就盯着油糕的少年,闻言立刻走上前去,也不客气,伸手去抓刚从油锅里夹出来的油糕。
“等下小玄,烫,等姐给你拿叶子包好!”膀大腰圆的肥柳,拿了张宽大的干叶子,包起两块油糕,递给了少年。
接过油糕,少年张嘴就吃,两块油糕连吹带咬的,十几口就下了肚。
舒服的摸着肚子,少年道:“肥柳姐,你做的油糕这么好吃,人又好,对我也好,不如你做我大嫂吧!”
肥柳闻言手一抖,刚夹起的一块油糕又掉进锅里,几滴热油溅到了手上。
抓了把雪擦着手,脸上流下了两行泪水,肥柳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明天姐就要出嫁了,小玄,你大哥今天如果回来的话,你让他来找我,我有东西要给他。”
见肥柳要嫁人了,少年深感遗憾,以后岂不是吃不到油糕了,道:“肥柳姐你嫁到哪去?不如你把东西给我,等大哥回来,我再给他就是了。”
肥柳摇了摇头,脸上的泪水更多了!
见肥柳不跟自己说话了,少年也不以为意,吃了热乎乎的油糕,身子感觉也不那么冷了,看着时候不早了,于是往学堂跑去,一路谢绝了包子和豆花等食物。
武清下了马车,看到少年跑了过来,叫道:“苏玄,昨日夫子布置的课文,你可是会背诵了?”
坏了,昨晚点了几下没点亮灯,就倒头睡觉了,忘了背了,少年苦着脸道:“祈求夫子昨晚吃坏肚子,晚来半个时辰…”
话未说完,苏玄看到夫子黑着一脸站在那里,心里一阵哀嚎“完了!”
晌午刚过,苏宇和兄弟们将顺路运回的粮食装进粮仓,顾不得在镖局吃午饭,跟师父许健打声招呼,提着两袋沿途买回来的特产,兴冲冲的往家里赶。
也不知小玄这半个月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冻着,自己这个大哥可真不称职,是不是得考虑罗大娘的话,找个婆娘也能更好的照顾小玄。
“阿宇回来了,这趟镖可还顺利?”彪子身穿崭新的捕快衣服,腰间垮把快刀,手里提着条铁链,见到苏宇,高兴的问道。
彪子名叫何彪,捕快世家出身,往上数代,全是当捕快,这么,刚上个月接了父亲的班。
自从苏宇落脚潞州城后,跟何彪大大小小打过上百次架,最后不打不成交,成了至交好友。
苏宇道:“一切顺利,彪子,下值后叫上二孩几人,上我家,咱哥几个好好喝几杯。”
“好嘞!”嗜酒如命的何彪一口答应。
告别何彪,拐上折梅巷,只要再穿过折梅巷,左拐到黄泥巷,行上百来米,就到了为自家兄弟二人遮风挡雨了数年的小家了。
“阿宇哥,你回来啦,累坏了吧,吃饭了吗?先喝碗豆腐脑吧!”
“翠花妹子,晌午都过了,怎么还没卖完,也行,给我来上一碗,正好有些渴了。”
眉目清秀的翠花拿着大碗,边从木桶里装着豆腐脑,边说道:“这不下了一夜雪,天太冷,不出门,都在被窝里猫着,还省了顿饭。”
接过豆花,闻着香味,苏宇这才发觉很饿了,于是几大口就喝完了,阻止了荷花要继续装豆花。
从兜里摸出几文钱,放在小桌子上,翠花忙拿起要递还给苏宇,苏宇道:“收着吧,到时钱少了,你妈又要骂你了。”
接着苏宇打开一个布袋,露出了数个小竹筒,找出一个,递给翠花道:“送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接过竹筒,翠花小心翼翼的倒出一样东西,原来是个精致的小泥人,栩栩如生,细看居然有自己的六七分像。
“谢谢阿宇哥,这是你自己做的吗?”翠花看着小泥人,爱不释手。
“这趟镖送到夏州后,由于接镖人耽误了几天时间,正好有个老人在做泥人,我无事就跟着学了几天,做的不好,可别嫌弃。”
“阿宇哥送的东西,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对了阿宇哥,你真的要娶婆娘了么”
见其一头雾水,翠花道:“是罗大娘放出的消息,说阿宇哥托她做媒,要娶婆娘了。”
苏宇哑然失笑道:“没这回事,再说我才刚回来呢,还没见到过罗大娘,怎么托她做媒。”
“那阿宇哥你有想过娶婆娘吗?”
“有的,我也想娶个婆娘,这样我外出的时候,小玄也能有人照顾,能吃上一口热饭,只是我这样的情况,估计没有人愿意嫁过来。”
“不会的,阿宇哥这么出色,为人又好,很多人都愿意做你婆娘的。”说着翠花脸上飘起两朵红云。
告别了翠花,苏宇又吃了梅子的两个包子,也送了梅子一个泥人。
路过肥柳的家门,没看到人,却见油锅已经收拾整齐摆在门边。
走在黄泥巷上,一路不停的跟着,坐在路边嗮太阳的老少们打着招呼,毫无意外,都在询问苏宇看上了谁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