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金色洒落在女子银白的发上,繁华如火的的嫁衣染得满天红光,她站在山顶,望着脚下的融融山河。
那不是喜色,更像是玉石俱焚前最绝望的血色弥漫。
那微微侧过的脸像极了他最熟悉的那个姑娘,只是颈间隐隐有一道金色的印记。
卡卡西不禁向前走了一步,却听见她开了口:“为什么这么做?”
“往事共犯共生,今事同担同死,这样很公平。”嗓音清润,给周遭都带上了丝暖意:“若真的要走到那一步,我陪着你便是。”
卡卡西转头望向出声的人,却只看见对方像是被烟雾环绕,虚虚实实看不清样子,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一个身型顷长的男子,衣袂翩飞。
感觉到身侧突然汹涌而来的戾气,本能抬手去挡,却发现身处的环境不再是崖边,而她身上的火红嫁衣已经变成了烟灰色的长袍,纤细白皙的左手执了把长剑。
她终于抬起了眼,却不是那一惯深不见底却温润的墨眸,而是不同于写轮眼那般有繁复的花纹,却纯粹得更为妖冶吊诡的红眸,望向他的一瞬间,那双猩红的瞳里有杀意凛然的冷芒。
青光闪现,长剑没入胸口,血色蔓延开来。
她说:“我们两不相欠了。”
胸口一沉,猛地睁开双眼,心脏如鼓鸣还带着被惊醒的心悸。
火红的狐狸站在他胸口,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依然是他看不懂的眼神。
大约是看他醒了,红色的狐狸侧过了头,用尾巴安抚性地拍了拍另一边的女子,待她舒缓了皱起的眉,松开了紧抓着被角的十指,又回过头深深看了犹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未能回神的卡卡西一眼,转身跃下了床,一闪就不见了。
转身望向睡在身侧的人,安静又温柔,精致的小脸略略偏向他的方向,唇色是轻轻浅浅的红,银色的长眉似烟华,同色的睫毛在眼睛下洒下一小片阴影,长发如雪,一路蜿蜒,白嫩细腻的颈间一片光洁。
抬手拂去她眼前的几丝乱发,对方大约有所觉,小狐狸似得蹭了蹭枕头而后睁开了眼。
带着未睡醒倦意的墨眸看着他,和梦中那泛着冷意与杀气的红瞳完全不一样。
可是。
旗木卡卡西知道,那绝不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几点了?”慵懒微哑的语调带着朦朦胧胧的暖意。
“天还没亮,你再睡一会儿吧。”替她拉上了被子,一如往常。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着重伤未愈,猿飞娆比从前贪睡了一些,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
卡卡西不在家,她洗漱过后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给自己泡了杯茶。
“喝了点酒,放松了些居然连梦境都散了出来啊。”听完恕讲了她睡着以后的事,不禁摇了摇头。
“旗木卡卡西去了火影楼,估计就是去汇报这件事了,关于你离开木叶的那七年,还有当年来到木叶之前的事,他们一直没有放弃调查。”
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从我回木叶那天起,五代火影就不能完全信任我,团藏完全不相信我,恐怕那次以后更是派了人想去把我查个底朝天,而长老团这次大概会选择站在团藏那边,换句话说,整个木叶高层都对我持怀疑的态度。”
将茶杯放回茶几:“不过也怪不了她们。”她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表情:“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是满口谎言不是吗?”
沉默片刻,赤衣男子低声问:“需要我去阻止吗?”
“不用。”嘴角勾起笑,墨色的眼里是深沉的海,望向他:“他们会查到什么吗?”
恕顿了顿:“不会。”
“可是啊,一个人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一些痕迹,绝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站起身,走向窗边,望着远方的天:“二十年了,干干净净到什么都查不到,才是我最大的疑点。”
“不过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想刻意隐瞒他们,如今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声音轻了下来:“而我也怕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舍不得。”
“你会吗?”
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正准备离开,却听到女子几不可闻地叹息:“我不能。”
声音里的情绪浓重得化不开,连带着他也暗下了眸色。
不是不会舍不得,是绝不能舍不得。
从火影办公室出来,旗木卡卡西双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地走在大街上。
嬉笑着追逐打闹的孩子,唠叨着家长里短的妇人。
吆喝叫卖的店家,飞檐走壁的忍者。
一幅幅再平常不过的画面组成了最祥和热闹的木叶。
这,就是他们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守护的东西。
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一路上有不少认识他的村民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还有些直接拉着他往他怀里塞些蔬菜瓜果鸡鸭鱼肉。
“卡卡西大人,好久没见着您了,您和娆大人最近还好吧?这些梅子您拿着,娆大人可喜欢吃我们家的梅子了。”
“卡卡西大人,上回多谢您救了我丈夫,这些白菜刚摘下来的,可新鲜着呢,您拿些回去和娆大人一块儿吃。”
“卡卡西大人,这只鸡是我刚杀的,您回去给娆大人煲个鸡汤补补身体,再是怎么厉害的忍者也是个女人,作为男人总要宝贝着点儿。”
“卡卡西大人,还有这斤猪蹄,让娆大人做着吃,对姑娘家皮肤好,那么漂亮水灵的小姑娘身上可不能留什么疤啊!”
“卡卡西大人,您可得替我好好谢谢娆大人上个月治好了我妹妹的眼睛,这鳗鱼您拿回去吃,对身体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可能在他们少年时,木叶的人们就已经再自然不过地把旗木卡卡西和猿飞娆两个联系在了一起。
猿飞娆早已从木叶的外来客变成了大家眼里的木叶居民。
而淳朴的村民们不会在乎那位漂亮的娆大人身上有什么秘密,七年里去了哪里。
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三代火影的孙女,是医术厉害的医生,是听说很厉害的忍者,是会言笑晏晏来买菜的旗木家女主人。
卡卡西一路婉拒热情村民们的好意,但总有些推脱不过的。
回到家的时候,两手满满当当。
“你去买菜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女子有些惊讶。
“嘛,是经过市集的时候,村民们送的。”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大家太热情了不好拒绝。”
指挥着银发男子把东西都放到厨房,随意翻了翻袋子里的东西:“真是丰盛。”
将平谷先生送的鸡洗净切块,放入沸水中焯了一下去了血水,捞出放入砂锅里加入清水没过鸡块,放入生姜料酒去腥,大火快煮。待沸后去沫放入黄芪党参当归和枸杞转为小火慢炖熬出药汤,一边将短裙竹荪用淡盐水泡发,十分钟后捞出剪去封闭的那一端。快出锅的时候将竹荪放进去,看它们一一吸饱了汤水,最后撒了少量盐用小火煨着。
在熬鸡汤的同时,将另一个袋子里的鳗鱼洗尽切段,放入搪瓷盆里用白酒和适量的盐抓匀腌制十分钟,姜切片,葱切小段,大蒜一一拍烂剁成泥。起了油锅将冰糖倒入油中用小火慢慢温化,放入姜片,葱段,蒜碎在锅里与冰糖水一起炒开出香味,而后放入腌好的鳗鱼翻炒,看着鱼段染上了晶莹均匀的糖色,放入酱油翻炒。待加入刚好没过鳗鱼的清水后转大火烧开再用中火,最后加入白糖炒匀大火收汁出锅。
卡卡西一如既往地站在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着里面的人有条不紊地忙碌。
他会眷恋这种家常的时候,总感觉油盐酱醋和厨房里香味暖意给猿飞娆添了几分烟火气,让她更真实了一点。
“从小时候起你就很会做菜,那时候师母总是拉着你去厨房帮忙,每次看着桌上的菜,就能分辨出哪一道是你做的,哪一道是师母自由发挥的。”他轻笑一声:“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和她过了那么些年的。”
“可是很明显的,老师更喜欢师母做的菜。”阿娆浅笑:“每次都是他吃得最多最干净。”
“因为他不吃会被打。”走到她身边:“然后就会半夜去求你给他治食物中毒。”
一个笑出了声,一个笑弯了眼:“再然后老师不就几乎免疫了嘛,很少再来拿药了,爷爷也不用再担心金色闪光死在自己人手上了”
又随意嬉笑了几句,拿了瓷碟和汤勺尝了尝味道:“鳗鱼先端出去吧,放凉了也好吃,鸡汤也差不多了。”
“你先盛饭,我再炒个白菜就好。”
阿娆最后清炒了一个白菜,加入黄芥末酱凉拌了木耳,三菜一汤摆上了桌。
鸡汤鲜美,鳗鱼肥厚,白菜清甜,木耳爽口。
还有带着毛茸茸暖意的灯火。
卡卡西端着碗鸡汤小口喝着,看着对面的人慢条斯理地剔着鱼肉,那是最平常不过的模样。
“她六岁以前的事毫无踪迹可循,不过毕竟是老师亲自带回来的人,姑且先不提。”美艳的金发女人皱起了眉:“可是她失踪的这七年,我们派出去的人也什么都没有查到。”
“离她住的地方最近的城镇哪怕以忍者的速度来回也需要近两天的时间,而她的院子里也没有自己种菜或者养殖牲畜的痕迹,她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
“即使这样我还是让人去那个城镇还有四周打听了一圈。”
“七年,没有人见过她。”眉梢染上了冷意:“就好像这七年她从没存在过。”
银发上忍低垂着眼,一言未发。
蓦一开口,嗓音有些发紧:“要么她在撒谎,要么有人抹掉了她这七年的痕迹。”
目光沉沉:“又或者两者皆有。”
“卡卡西,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做好最坏的准备。”这是五代火影今天最后对他说的话。
放下汤勺:“你最近不出任务吧?”
“啊,伤还没好,老师让我先呆在医院整理整理草药。”咬着筷子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村子里有个女忍在完成任务回村的路上失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被人带走还是叛逃?”
“现在还不好判定,不过看上去不像是叛逃。”夹了块鱼放到碗里:“我感觉可能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你没事就别出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