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萋萋的梓羽宫里,没有太多的装饰摆件儿和侍女,在这灯火通明的夜晚里显得更加空旷,女子端坐在梳妆镜前,用手中的细布认真的擦拭着一支玉箫,“你以前劝我少点几根蜡烛,这屋子太亮堂了,人又少,显得太凄清。可是我就是想凄清一点,这样人会保持清醒,你说对吗?”
侍女在一旁垂手站着不说话。
那女子抬起头,镜子里是一张年轻美丽的脸庞,她对着镜子轻轻笑了一下,眼角有一点点笑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本宫今年多大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没有人回答。
“怎么,不敢回答了?呵呵……”轻轻地笑声回荡在屋子里,“本宫二十九岁了,快要老去了,不过,总是比她年轻的。”
“本宫交代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那女子止了笑,换了副语气。
“回公主的话,都吩咐下去了,等明天一早,朝中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的。” 侍女恭谨答道。
“不,我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想隐瞒的事情,我偏要将它公之于众。容贵妃也会吓到的吧,过不了多久,父皇就会立周辞为太子,容丞相也会倒向周辞这一边,容秀那个女人会疯掉吧。容因,到那个时候,你藏起来又有什么用呢?”她的面容有些扭曲,“师傅,快了,所有伤害你的人,他们都不会好过的!”
“公主,经过这次的事情,我们多年来经营的人脉势力可能会一下子暴露的,到时候恐怕容贵妃会对您不利,您不如趁着混乱的时候离开。”
“本宫不会离开的,本宫要看看她们痛苦抓狂的样子,”她轻轻抚着手里的玉箫,“再说了,本宫能去哪儿呢?这皇宫尽管叫人绝望,叫人憎恶,可我的记忆都在这里,好的,不好的。阿秋啊,等这件事情做完了,你就走吧。”
“奴婢的命是公主的,保护公主,为公主尽忠是奴婢的责任,公主在那里,奴婢就在那里。”
“随你吧。”女子叹了口气。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周辞不是陈贵妃的儿子,是浣因阁中那位神秘女子的儿子,那位神秘女子,名叫容因,是容贵妃的亲妹妹。
说是神秘女子,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完全不知道还有浣因阁这么一个地方存在。
周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震惊,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陈国公府那边,周兮羽以为这样就能叫自己失去陈国公府的支持而必须依靠容府,而容丞相和皇上因为他是容因的儿子就站在他周辞这边,那位长公主未免太天真。
也许容因在容丞相和皇上心里都很重要,但是这不代表着容府就会放弃不用花什么心思而且好控制的太子,反而舍近求远来交好他这个籍籍无名的九皇子,况且,容府以及容府背后的势力,未必是容丞相一个人说了算的。说不定他们还会因为少了陈国公府这个顾及趁势害死自己以绝后患。
不过,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它为自己提供了一个可能,和容丞相搭话的可能,是的,容丞相,不是容府。
那一天,九皇子周辞到容府拜访。在容丞相的私人书房里,完成了周朝历史上最伟大的一场密谈。
人们纷纷猜测,周辞为了自保,要与容家联姻,容家这些年对容贵妃多有不满,准备扶植周辞来与容贵妃抗衡。
接着,陈宽亮明陈国公府嫡次子的身份,表明了陈国公府坚决站在周辞这边的立场,更是让人们惊叹了一把。
平阳这平静了近二十年的水,终于在此时变得波涛汹涌了。
孟府中,那个小女子被禁了足,在这一刻,她的担忧和不安在这大局势里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没有周辞的消息,没有因姑姑的消息,也没有周澜的消息。
浣因阁门口站着一位女子,她来之前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化了自己最喜欢的妆容,背挺得直直的,正是我们骄傲美丽的长公主。
“我家主人请你进来。”声音有些奇怪,是腹语。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伯做出请进的手势。
周兮羽冷笑了一下,抬脚进去。
哑伯拦住了周兮羽身后的人。
侍女手上也是有些功夫的人,想要挑开老头拦住自己的手臂,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撼动那人半分。
“你们在外面等本宫吧。”
“公主顺着这条路走,左转右转再右转,自然就看到了。”那老头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背对着周兮羽道。
周兮羽独自走着,看着周围的环境,很整齐简单的地方,没有什么杂草,不向梓羽宫。走到一个小院子里,还有明显的打扫过的痕迹,院子里种着些简单的花草,很朴素简单的样子。
走进屋内,一位素衣女子正在泡茶,她穿着简单宽松的衣裳,脸上无悲无喜,而她的容貌,和二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不是保养的好的那种,而是真的没有什么变化。
周兮羽后退了一步,“你……”
素衣女子见状笑了一下,“吓着你了吧,过来坐。要是阿彦还在,估计跟我也是差不多的模样。”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女子,“你今天打扮的这样漂亮,是想要来笑话我人老珠黄,已经不如你了?”
周兮羽看着她清丽绝世的容颜,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一些的样子,冷笑,“本宫只觉得妖异。”走过去坐下。
“阿翎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小孩子一样。”素衣女子笑道。
阿翎是周兮羽的小名,往日里她的母后和父皇,还有那个人都这样叫她。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周兮羽有些失神,但是很快平静下来道:“容因,我已经把你儿子的身份公之于众了!你和父皇的儿子!”
“这些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从我决定把他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只当自己还了亏欠陈贵妃的。”容因不以为意,淡淡道。
“你真绝情。”周兮羽道。她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容因三两句话,就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九岁的孩子,这让自己有些懊恼。
“我只是累了,倦了。无论是活在自己的幻想和回忆里,还是活在仇恨和斗争里,都是很累的事情。我近些年才越发的明白和放下了,阿翎呀,阿彦在的时候,总说你是个聪明剔透的姑娘,你又何必把自己逼到死角去呢?”
“丰师傅那么爱你,你却要忘了他!是你们害死他的,你现在竟然跟我说遗忘!”周兮羽喊道。
“是我的错,是我欠他的,所以阿翎,放过你自己吧。你不该承担这些的。最近有人告诉我,我可以回去了。我要带着阿彦回到我们的家乡。阿彦生前一直想要回去看看。”
周兮羽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容因,我真恨你!”
“阿彦的玉箫在你那里吧,替我吹一曲风眠沙吧,这是阿彦最得意的曲子。当年我跳舞的时候,你总是要打断,今天可叫我完整的跳一支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