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便是这条名叫“人间风月”的街,这一整条街都是歌舞坊院青楼妓馆,夜夜华灯笙歌,是名副其实的富贵温柔乡。
这条街最负盛名的时候,实在前朝,前朝皇帝崇文尚乐,这些青楼女子多与当朝士大夫相交甚厚,许多有才华的女子还会与人以诗唱和,这些诗文在坊间流传,甚至流传到朝中高官和皇帝耳朵里。那时候最负盛名的女子不一定是最漂亮的,若是有人为她们作诗,士人们就会闻风而至。士人与歌女互相依托,各图所需。
风月楼是这条街上甚至整个平阳城最大的歌舞坊,前面的大厅是歌舞表演的场所,前朝遗风缘故,琴乐舞蹈是女子的必修课程,官宦人家里请乐师舞师,一般也会选择风月楼。身家清白的贫苦人家的女子,若是技艺出众,到风月楼里来讨生活也是寻常事。风月楼规定很严,在平阳城里口碑也还是很好的。甚至有些小官吏或者富商家的小姐,为求个才情出众的名声,也会来风月楼挂牌。
一日,孟清妍在姐姐的诱哄下来到风月楼,风月楼里最好的舞女秦了欢的专场。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万能的孟清宁竟然在二楼定了一个隔间。
丝竹管弦之声交织成一片,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场面好不热闹。当身着藕荷色罗衫的女子抱着琵琶缓缓走来的时候,全场都寂静了。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音调缓缓流出,美人轻启朱唇,溪水般清越的歌声缓缓流出,带着些许不明显的沙哑。不疾不徐,恬淡里带着些失落忧伤。简单又平缓的曲子,被她弹的生动,每个人的心情都随着她的曲调起伏,孟清妍听得陶醉。秦了欢,她的整个人与曲子融为一体,仿佛她只是随口唱出了自己的心情,众人皆被她的情绪感染,整个大厅一片安静。
唱罢,众人的心情仍在曲中,秦了欢勾起一个慵懒的笑容,道:“近来神思倦怠,心里颇不宁静,胡乱作成了这首曲子让大家见笑了。”有些人总是有这样的魅力,让所有的人甘愿仰望着她,听她驱遣。风月楼这样喧闹的地方,也只有她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
孟清妍对姐姐道:“真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儿,连我这个女子的魂儿也要被她勾去了。”
秦了欢只弹了一支曲子,便退到幕后,众人意犹未尽,却也无法。风月楼虽是欢娱场所,却很重视规矩。接下来的都是些舞蹈、乐器表演,秦了欢珠玉在前,寻常歌者也不愿班门弄斧,孟清妍只觉相见恨晚,连连叹息道:“阿姐你真是,早知道有如此色艺双绝的美人儿,到现在才告诉我。”
孟清宁道:“这姑娘叫秦了欢,虽是今年才在这风月楼里挂牌,其声名在就传遍了整个平阳城,你自己消息不通罢了,到来埋怨我了。”
“唉,果然是我太不通时事了吗?”孟清妍道,“那姐姐,那个美人什么时候再来呀?”
“最早下个月吧,这个也是要看她的心情。”孟清宁想了想说。
“也是,”孟清妍一脸惋惜,“她要是天天来,可叫别的靠弹唱为生的人怎么活。”
不多时,周衡和一位红衣女子一起过来。
孟清妍瞥了周衡一眼,有点不悦道:“去了这么久。”
周世子捧着孟清妍的小脸,笑嘻嘻道:“啊呀,阿宁你这是想我了吗?”
孟清妍与红衣女子低着头偷笑。
孟清妍还没来得及发问,只听“啪”一声,孟大小姐拍掉了周衡的手。
“阿宁,你打疼我了。”周世子伸着手给孟大小姐看,可怜兮兮地说着。
“那,你打我一下吧。”孟清宁似乎也觉得自己打重了,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周世子笑着捧着美人的手凑到唇边亲了亲,道:“我怎么舍得。”
孟清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好丢人。。。。。。
孟二小姐低着头笑,眼睛看到身旁的红衣女子的裙子,茜罗纱,苏记绣坊的上品红纱。
红衣女子拉住孟清妍的手,道:“瞧你们两个,把别人都弄的不好意思了。这位就是孟二小姐吧,真是个水葱般的小美人,也不枉孟大小姐宝贝得什么似的。”
孟清妍抬起头来,笑道:“姐姐快别取笑我了,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红衣女子道:“叫我阿绯便好。”
“阿妍,以后来了风月楼,只管提阿绯姑娘的名号,好吃的好玩的都少不了你的。”周衡笑道。
“我也别无所求,只是刚才那个穿藕荷色衣服的美人,她什么时候再来,可盼阿绯姐姐一定要告知我呢。”孟清妍央求道。
“那你可得等上一段日子了,她这个人呀,惫懒的很呢。”阿绯道,“不过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是想着你的。”
阿绯与孟清妍两人由衣裳料子渐渐聊到话本子。孟清妍惊奇的发现无论自己提到那个故事,阿绯都看过,两人越说越开心。阿绯表示自己有大量的私藏,更让孟清妍心动不已。于是,两人甩开伉俪情深的周孟二人,往阿绯说的书房里去。
隔间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周衡进来时又关上了窗子,外面的声音便若有若无的,因此,当阿绯打开门时,一阵歌声传来,孟清妍正纳罕谁人如此有勇气,在秦了欢之后开口献唱。却见阿绯戏谑地看着周衡,自家姐姐的面上也不大好看。周衡把两人轰出来又关紧了门。
《越人歌》的调子,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唱得真真是情真意切。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阿绯道:“这姑娘叫穆荷,几年前来风月楼的,每次周世子来,一定会唱这首。”
孟清妍往楼下看去,那抚琴歌唱的女子穿的淡雅怡人,远远看过去,真像一支亭亭的荷花。
孟清妍叹息一声,不再关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