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珂从景和殿搬回容府,名誉也算是毁了,虽然是容府的女儿,但若是再找一门好亲事,怕也是有些难度的。
一时间容珂成了众人口中容家上赶着巴结太子结果遭到嫌弃的女子。不过拒绝了太子侧妃一位,倒也令人侧目。这女子倒是与几分骨气。
不过在儿女众多的容府,一个不能再用来联姻的女儿,在众人眼中,已然是一枚弃子。
“你倒是有骨气,太子侧妃配不上你的身份吗?”丞相的书房里,容珂跪着听容相训话。容丞相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容丞相教训子女的规矩,总是叫他们在书房先跪上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一心处理自己的事,就像眼前没有这个人一般,谁也不许来劝。这种情况下,被罚跪之人心里更是紧张。
“女儿已遭了太子的厌弃,也并未见喜于容贵妃,与其以后不知如何自处,丢了容府的脸,倒不如趁早回来,给自己和容家都留些面子。”容珂道。这样一来,虽然是容珂拒绝了侧妃一位,却放大了容贵妃的理亏,容贵妃对容府,也要做适当的补偿。自己对容家,也不算完全没有功劳。
若是真的去做侧妃,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若是不幸容府放弃了她,那她就真的没有翻身之日了。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容丞相道。
“女儿明白,自此以后,容贵妃会彻底厌弃容珂,朝中亲近容贵妃的王宫贵胄,也不会再考虑容珂这个人,容珂此生,可能就会再也嫁不出去,在容家也会渐渐待不下去。”容珂平静答道,脸上并无哀戚或是悔恨的神色,她在做出拒绝侧妃一位的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
“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出了这种事情,按照规矩,你本该受到惩罚的,现在你的处境已经很不好了,老夫也就不再加责罚。”容丞相心里有几分不忍,赠予她些许财物,留话说:“往后你在容府的日子或许会有些艰难,这些财物你收着,没有走公中账目,你也无需叫众人知晓。你心里也莫要积怨,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别说我没有给过你机会。你,好自为之吧。”
“禀父亲,经此一事,容珂对于嫁人并没有了什么奢望,但是希望父亲能再给女儿一个机会,让容珂参与到容府的事务中来。” 容珂道。
就这样放弃她了吗?给她财物,让她自生自灭,今后随便嫁个人,然后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或者终身呆在容府,受人白眼受人欺凌,这样的日子她不愿意。
容丞相看着容珂,她的眼神坚定,其实他是很喜欢这个女儿的,她坚定果决,聪慧敏捷,看问题时也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拘泥于一时私利。有时候他还感慨,她生为女儿身真是可惜了。没想到,她竟然有了这种想法。
“胡闹!”容丞相提高了声音喝到。平阳虽然风气开化,先有苏夫人独力创办苏记绣坊,入宫做供奉,养家置业,后有容贵妃权倾一时。然而女子,终究是以相夫教子为主,就算是容贵妃,也不过是将权力拢在自家人手中,叫容相来处理朝政,自己在后面玩一些权力制衡,并没有真正走向前台。
“女儿并非一时兴起,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求父亲成全。儿女联姻,虽则有效,然而也只能巩固合作罢了,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没有共同的利益,没有强大的实力,联姻也就无从谈起。这次容贵妃之所以选择萧家,是因为拉拢萧家得到的利益要比得罪容家失去的东西少,容家与容贵妃的利益纠缠在一起终究难以分离,虽然一时得罪了,然而总归可以补救。就算是联姻,也不过是巩固罢了。况且以如今的形式,容贵妃与容家的矛盾积累已久,就算不在这件事上爆发,也会在别的地方爆发出来。”容珂看着父亲生气的神色,顶住心里的压迫感,硬着头皮说下去,她一定要说完。
容丞相的脸色好了些,这个女儿,倒还有几分见识,道:“你说的这些,都是近来来的积弊,没什么新鲜的,你继续说。”
“以现在容府的实力,若是想要取天下而代之,简直如探囊取物。这些年虽然与容贵妃有些不虞,但终究都是小事,阿爹一片忠心,实在让女儿佩服。”容珂道,“阿爹近年来的忧虑,便是看到了平阳的局限性,难以辖制中原地区,导致各国公府如诸侯一般各自为政,长此以往,天下必乱。萧家的重心在生意财务一道,于一统天下之事并没有野心,是以愿意借平阳的势,而钦州离平阳最近,是打开中原大门的第一步。是以六姐爱慕萧世孙,与萧家往来密切,是父亲默许的。对于容贵妃与萧家结亲,父亲也并未过于追究。”
见父亲听了自己的话面色稍霁,内心松了一口气,自己还是赌对了。
“听你这一番话,才知你志不在闺阁之间。既然如此,为父便给你一个机会,近来御史冯大人的儿子要谋个官职,至于到底安在什么地方,你回去想一想,明日告诉我你的意见。去吧。”容丞相的心里还是有些惊奇的,想不到她一介女流,考虑的却是天下政事。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这个女儿,若为男子,必成大器。自己的长子,刚愎自用,志大才疏,在自己身边呆了多年,耳濡目染,也不见多大长进。其他的也俱是才华一般,不足以担当大任。
五儿子容瑾聪明灵秀,然而对于政事却是没什么心思。对于容家的未来,他还是有些担心的。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开始起了将容家交到容珂手上的打算。
“谢父亲。容珂告退。” 容珂再拜,退出书房。
虽然父亲并没有表扬自己,但是她知道,她成功了,只要通过父亲的考验,从此她就可以参与到容府的事务中来。她向来觉得,女子只知道相夫教子,终究会被轻视。这容府的大夫人,虽然多得了容相敬重,在容丞相的心里,那仅仅是因为那个位置,至于大夫人本人,对他来说,对容府来说,终究还是无足轻重的吧。
一年之后,容家还是有一个女儿入选侧妃,名唤容瑛,年方十四,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