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些进步了。”素衣女子半眯着眼,“这首风眠沙是你舅舅当年作的曲子,一定要弹好。今天先到这里吧。”
“恩,姑姑,我回去会练习的。”绿罗裙的女子答道。
“天色不早了,阿妍你先回去吧,要不你姐姐该着急了。”素衣女子道,语气较刚才温和了许多。乌发雪肤,不施粉黛,身上也没有些钗环配饰,清丽绝色的容颜加上淡漠的气质,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如仙子一般。相比之下,那个穿绿罗裙的姑娘便生动娇俏许多,多了几分烟火凡尘味儿。
从浣音阁道宫门外要经过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香樟树,再过些日子就会开花,淡黄色的小花隐藏在树叶中半点不显眼,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清香。
有时候,院里会有一个男子,男子有一头好看的头发,没有束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柔软又美丽。她原以为这浣音阁只有因姑姑一个人住,第一次见到那男子的时候,她年纪还小,还以为是那棵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的香樟树终于修炼成了人形。
渐渐地,她喜欢上这条路,几年来,日日打这门前走过,小院的门或开或不开,那个有着一头好看头发的男子或在或不在,香樟树的花盛开又凋谢了一遍又一遍,渐渐地,这些风景成了她心情的一部分。
这个小院只是外院,因此她见到人的次数寥寥无几,院里的空寂并没有给孟清妍带来多少失望,反而多了些自在。想要遇见,又怕遇见。每次都想着,就看一眼。
她今天带了和自家姐姐一起酿制的杏花清酒。一瓶给了因姑姑,另外一瓶本来要给太子周澜。今天状态不太好,被因姑姑揪住多练了几遍,天色不早了,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是非要今天去不可。
她走出不远,便看见前面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长身玉立,笑吟吟的看着她。没错,是那个没有名字的小院里的男子,他们只说过一次话,那时候孟清妍话本子看多了,觉得和树精做朋友是一件棒的事,斟酌良久终于在有一天鼓起勇气上前委婉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住在树里的神仙吗?”那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问得很委婉了,其实她是想说,嗨,你是树精吗?
男子的回答很简短:“你想多了。”便转身穿过月门回屋了。
留下孟清妍一脸的尴尬。
想起这件事情,孟清妍的脸有些红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急步便要走开。
“孟小姐,在下周辞。”男子开口道。这是她第二次听到他的声音,清冽如泉,如鸣佩环。
孟清妍双颊绯红,低头喃喃道:“扰了公子清净,还望担待则个。”当下只觉得心里一阵慌乱,既想着走开,又想着再留一会儿,眼睛直愣愣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早已忘了移开。那人挡在路中央似乎没有也要让开的意思。
“孟小姐来学琴还要带些酒?”周辞目光看向孟清妍手中的素瓷瓶子。
孟清妍道:“本来是要给朋友带的,不过今天天色不早了,也不方便过去,若是公子不弃,这点薄酒,就送给公子了。”
“这皇宫里什么美酒佳酿没有,孟小姐还要巴巴的带过来,想来这酒定非凡品吧。”周辞接过孟清妍手中的瓶子仔细看到。
“也并非什么琼浆玉液,一点点家酿而已,不过是一份心意。”孟清妍道。
“孟小姐要送给别人的心意,被在下拿走了,不会有什么不妥吧?”周辞道。
“本来就是送给朋友的,算起来,你我虽不相识,也打了近十年的照面了,况且你和因姑姑同住在这浣音阁里。我送你一点酒,也是应当。”孟清妍道。
“孟小姐此番言语,是拿在下当朋友了?”周辞道。
“我心如鉴,若公子把我当路人,那公子在我心里自然也只是路人,若公子把我当朋友,那我们自然是朋友了。”孟清妍道。
“美酒自然要对饮才有意思,我一个人喝,岂不是糟蹋了这东西,本月十五上元节晩,鹿门台上月光甚好,不知孟小姐可否赏光?”周辞道。
“我一定来。”孟清妍道。
宫门外,孟清妍的侍女素素等得有些急了,看到孟清妍的影子,迎上去,扶她上了马车做好,道:“小姐,你可把我急坏了,都什么时辰了,又去景和殿了吧?照我说,你还是少去的好,你都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语说得有多难听。”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左右不过是说我巴结太子,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罢了。我既没有那份心思,为何要怕别人说什么!”孟清妍道。她心里其实并非不在乎的,因姑姑和周澜(太子)都是孤独的人,他们嘴上不说,但是她知道,他们是需要她的。因姑姑就像他的亲人,周澜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总是要顾忌姑娘家的名声的。”素素道。
“反正已经这个样子了,在他们眼里,我和姐姐没有娘亲教养,总是没有规矩,无论我再做什么,那些好事者总会歪曲了解释。”孟清妍道。
“大小姐不在乎,是因为世子爷也不在乎这些,小姐你和她是不同的。”素素道。
孟清妍刮了刮她的脸,笑道:“好个不知羞的姑娘。那你说说,怎么个不同法。”
素素毕竟也是未出阁的姑娘,被她打趣羞了,道:“唉,反正我说的你也不会听。”
孟清妍搂住她的肩膀,笑道:“好素素,我知道啦,你都是为我好,我今日没有去景和殿,现在已经很少去了。”
马车在夕阳中驶向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