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绯大惊之下被捂住口鼻,一时不能出声,性张口咬了下去。
身后之人倒吸一口冷气,简绯不敢松口,更加用力地咬着,便听到那人闷哼一声。
随即,有男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有必要一见面就这么着么?!”
那声音低沉暗哑,伴随着灼热的呼吸,轻轻拂过简绯的后耳根。
——仿佛最名贵的鼓奏出的音符,不疾不徐的一声,便隐去了四周所有的声音,仿佛呢喃又仿佛叹息,都只讲给一个人听。
简绯的心狂跳起来,收嘴,掩口,缩脖转身。
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不敢去看对方,望着就稳稳地立在自己脚前方的一双墨色锦靴,口中有些不服气地嘀咕:“有必要一见面就跟土匪似的么……”
关北烈闻言挑眉,掰着手指头道:“说爷像土匪?你自己也不见是什么淑女!酒楼见面那次,你咬了我一口;侯府跑马那次,你哭了我一衣服;今日你又咬我……”说着,黑漆漆的眼睛便直勾勾地望向简绯,带着些许故意的威压。
他本就是个杀伐气重的,却在简绯面前不怎么威风,反倒偶尔有些隐隐的拙态。故而简绯从不觉得什么。
今日,关北烈穿的是墨色双纹锦袍,腰间如蟒玉带,当胸便是张牙舞爪的一条金色团绣的盘龙。金冠高束,长身而立,便显出比平日里更甚的煞气。故而简绯今日的声气弱了些。
简绯这一日过的其不顺畅,二皇、唐月昭、阮齐云一个个地过来,有难免勾起些伤心的旧事,本就抑郁倦怠,神经紧绷。
现在见了关北烈,其实心中是有些欢喜的,想着或许能轻松些,却被冷不丁吓了一跳。
一惊之后便是一怒,本就不是温顺的,现在更是暴起来。
“今日才知道我不贤淑么?!原来想找个矫揉造作的病娇花来玩耍,本姑娘却却不是那般娇滴滴的!若是想的紧了便早些找别人寻开心去,我便是再泼,还犯不着让这般作践!”
一串话叽叽咕咕地蹦出来,在关北烈眼里并不似市井撒泼那般不堪入目,反而带着些小孩发脾气般、破罐破摔的憨态和生气。
“你今日是怎么了?!不过一句玩笑话,怎么就这般不讲理了?!”关北烈觉得稀奇,便开口问道。
简绯明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却止不住心里委屈,想哭一哭,却又不愿意流眼泪,气的白噎。
“可是身不舒服?”关北烈见简绯气的急了,想着往日里有人说什么对女孩儿家的要小心些,便问的有几分小意,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简绯。
简绯今日穿的正红的双纹锦开摆裙,方才因生气而向前逼近了几步,此时秋风吹来,大红的裙摆并着垂下的丝绦飘飘摇摇,恰恰同关北烈的墨色双纹锦袍脚缠绵一处。
——红与黑翩跹,纷飞,似一曲无声的乐,似一支随心的舞。
“真的是很好看。”关北烈有些忘我地、满足地低叹。
他这一句话说的没头没脑,上一句还在问简绯身体不舒服,后一句便道好看。连在一起听上去,便有些不大妥。
关北烈毫无所觉,简绯却羞愤难当了。低低啐了一声,跺了跺脚,扭头便跑。
留下关北烈一脸无辜地感叹:“女当真难以预料!”
……
却说简绯一小跑,找了个石凳坐下,兀自气喘吁吁。
明知道关北烈不是那般孟浪之人,但心中却忍不住急躁,心里歉疚,口中却停不下来。
简绯有些奇怪自己是怎么了。
正在思,一旁传来一个娇美的声音:“表妹在这里做什么?怎的还气喘吁吁的?”
这柔柔弱弱而造作不堪的声音,不用说便知是白可珠的。简绯心中十分不耐,倦怠非常,但也只好笑道:“表姐说笑了,我不过坐一阵,自己玩一会罢了。”
白可珠笑的轻轻巧巧,莲步轻移走到简绯对面坐下,笑道:“表妹还跟我装傻!方才你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还不快快从实招来!”说到最后,手指纤纤指向简绯,倒是真有一副闺中密友间撒娇的样。
简绯心中先是一惊,暗道不妙,难道她真的发现自己与关北烈相识了?而后心中又是一笑。
且不说关北烈习武之人耳力如何精敏,单就白可珠自己说的话中便有许多漏洞。
自己方才是一跑来的,若是白可珠当真一直跟着自己,还不定喘成什么样!更何况,你既然早已看的一清二楚,又何必叫人交待明白?!
这一日还没用午饭便生了许多事,简绯心中早已厌烦。前面李义、唐月昭、阮齐云已是叫她应接不暇,堂堂西陵都成了出气筒,如今白可珠又怎会被看在眼里?
于是简绯毫不犹豫地站起来,伸手慢慢地将白可珠那根水葱般的手指头按下去,斜睨着眼望着错愕的白可珠,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来。
“表姐若是喜欢偷窥那便好生窥着,再莫拿出来与人说东道西的,毕竟有些见不得人,休要丢了侯府的脸面!”
红裙轻慢而优雅地转了过去,简绯再不去看对方气的扭曲的脸,步履轻捷地走开:“还有,表小姐以后还是多注意着些,方才那动作,若叫别人看了去,只怕还要笑话表小姐不晓得身份。”
看来自己之前是高估了白可珠的能耐,她的戏演的倒是越发进益了,只是那脑袋瓜,还是蠢笨得可怜啊!
秋日中午的阳光格外明丽,简绯微眯着眼睛,想着一会午饭时,一定要多吃点。
……
其实白可珠的猜想是有她的道理的。
方才她被唐月昭丢下,独自一人走到花径来,却不想迎面碰见李义。
于是她盈盈一拜。
李义是个爱美人的,便停下步笑道:“不知美人是哪家千金?本殿倒从未见过?”
白可珠当时用她最柔美清丽的声音道:“回二殿下的话,臣女是镇国侯府的外戚。”
本想着李义会进一步同她说些什么,谁曾料,却见这位花名远扬的二皇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回忆地道:“镇国侯府的嫡小姐倒是很特别的一位小美人……滋味别致的很。”
李义一向风流浪荡,也曾与好几位京中贵女有暧昧。于是这一句夸奖简绯风骨佳,却又一时词不达意的话,听在白可珠的耳朵里便有些不大对劲。
中午时分花径里并无人烟,白可珠一行来,却见简绯满面通红,娇喘微微地独坐在那里想着什么。
前后联系,推算得便是诸如李义同唐简绯不得不说的事……
白可珠原本一片娇弱可怜的脸,在听到简绯不屑一顾地说出的话之后顿时变得一片狰狞。
瘦俏的身影猛地立起,僵硬地仿佛那愤怒尽数化为实质,冷硬地好似一根针,尖锐地想要刺穿对方雍容不屑的笑靥。
凭什么她从出生开始就比自己贵气?!凭什么她不贤良不淑雅便可以捕获众多男的目光?!凭什么,她就是她?!
母亲为了什么被赶了出去?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六亲不认,心如蛇蝎?!
没有了要失去的东西,便只剩下得到了吧……
正午的阳光温暖而灿烂,却因是秋天并没有带来很多温。
就在阳光被荫蔽住的、常青树丛生的花径深处,那一方沉沉的阴影里,白衣女眼若蛇蝎,粉色的唇勾出畸形而有些许狂乱的笑。
表妹,我这就去你那边。让我替你,将你今日收获的那些艳羡与瞩目——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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