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简绯等人还未曾看清是怎么一回事,便随着众人齐齐地跪了下来,头低下,只看得到自己的腿和膝盖。
“见过皇上!吾皇万岁!”
不远处有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平身吧……”
迷迷糊糊地跪下,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李灵越早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笑道:“父皇怎么有功夫到我这破院里来?”
简绯这才有些小意地望过去,皇帝按理说只有四十来岁,然而面容其显老,气势还在但是身体偏虚。花白的头发束在冠上,身后侍从众多,显出天的阵仗。
咦,旁边那人……好似熟悉,但是上半身被挡住了,看不真切。
简绯正打量着,那边皇帝早已经开口笑道:“方才在宫里,西陵和朕说话说了一半便要来,朕便好奇这里有什么稀奇事值得那般在意……性一道来了。原来是年轻人的地方,朕是来不得的!”
李灵越忙扶着皇帝往亭里走,笑道:“父皇当然来得,只不该这么着取笑!我们小孩的玩意儿自是上不得台面的!”
简绯望着那边李灵越和皇帝出神,原来天家父女也可以这般融洽……不过那多半是李灵越是唯一的女儿的缘故。
正在胡思乱想,眼睛又转到皇帝旁边的人的衣角。唔,墨色的双纹锦,金线绣的团绣滚边……简绯方才用脑过,此时有些倦态,痴痴呆呆的。
视线往上,发呆似的瞄过那人赤红的玛瑙嵌着的腰带,金色的宽边内袍交颈,往上……对上一双泛了些许笑意的眸。
!!
关北烈!
简绯被他看得一愣,然后傻呆呆地又低下头,僵了一会儿,脸才发起烧来。
真是窘啊……又被当场抓包……
简绯平静了一下,再抬头时,关北烈已经走到皇帝的远一点的地方了,原先他走的地方,李昌和另一个墨绿色衣袍的男走在那里。
——是他!
早上,在后院的书房里的,就是他!
他是李昌的人么?!
简绯的心凉了一大截,若真是李昌的人,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步步紧逼的架势下,自己能怎么样呢?
简绯忽然发现重生后自己的力量依旧小的可怜,她可以判定出一些对镇国侯府不利的因素,但始终没有力量去把他们消灭。那这重生,不是变得比前世更残酷!
她自己在这边想个不停,却没有看见,已经到了亭里的关北烈拼命掩去关切望过来的目光。
“为何久不说话?”皇帝不愧是老狐狸,忽然笑道,“在看什么?”
“不过走神罢了。”关北烈摆着一张在人前惯用的冷脸,淡淡地道。
李灵越往这边望了望,笑道:“许是那边有几盆别致的花,看痴了?”
皇帝忽然就眯着眼笑起来:“你们一个个不说实话,那人堆里的那个小丫头,穿了双纹锦的那个,你过来。”
简绯心中一凛,早上李灵越给自己的这身衣服虽说好看,但是过华贵,因是公主所给自己不好推脱,如今终于惹出事端。
她按下心中的紧张,平稳地走到亭里,眼帘垂下来,躬身,行礼:“臣女唐简绯,参见陛下。”
皇帝挑眉道:“唐?你抬起头来。”
简绯依言抬头,毫不造作。
众人不知皇帝是何用意,都静静地看着。
阳光下少女婷婷而立,双纹锦华光流转包裹住女婀娜的身姿,少女双手收于前,眉似远山如黛色,明眸如星亮分。
柔弱之处尽显刚强,袅娜之姿更现风骨,柔而不弱,娇而不媚。
“你是唐原骥的女儿。”皇帝微笑了,道,“很好,很好。”
简绯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你是他的哪个女儿,能叫我们不好美色的西陵看呆了去!”皇帝接着道,这句话听上去便有些不对劲,“素闻唐家大小姐温贤淑,最是端庄,想必就是你?”
“臣女惶恐。”简绯再行一礼,强按着心中忐忑道,“臣女不若姐姐风姿卓绝,不喜风雅,更难当得端庄二字,又怎会得了青眼。”
“哦?唐简绯……哦,是了是了!”皇帝竟又笑了一次,“你是唐原骥的嫡女吧!果真直性!不过直归直,倒不是传的那般无礼痴傻,有趣得紧。倒是会识人……”
这话一句比一句复杂,众人都有些错愕。皇帝这些年行事越发捉摸不透,谁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或者这句话说了什么。
天一言,无人揣摩的透。
简绯只觉得脊梁一阵冷意,感受到亭中的几道目光,心中焦虑更甚。
“父皇,只是见绯绯穿的双纹锦才看了两眼,你逗什么趣!”李灵越故意撒娇,笑道,“这衣服还是我给她的呢……若是日后绯绯生了气不理我,那才麻烦呢!”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硬碰硬的,难免恼了才是常事,到来怪你父皇!”皇帝笑起来,这一笑似乎让所有人松了口气,“朕也不多说了,你们各自玩去,叫昌儿陪一陪朕就是了。”
众人行了礼,不敢久留,都各自散开。
“绯绯,真是对不住……”李灵越跑来拉了简绯道,“今日给你多增许多麻烦,原是我考虑不周了。”
简绯淡笑一声,不再看亭台上面,同李灵越一道往苏卿那边走去:“姐姐多虑了,今日若非姐姐解围,这会还不知道陛下怎么想呢。”
说了几句话,人一道往花径那边走,寻个清净地方坐下来。
“灵姐姐,有句话想问问你。”简绯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那个方才站在殿下旁边的,墨绿衣衫的人是谁?”
“嗯?”李灵越想了想,正欲说话,忽闻一旁传来一声笑。
“哈哈,姑娘想打听在下什么?直接来找在下岂不更好!何苦去问别人?”
人一惊,往那边望去,有男笑语而来,步履随性,身影散漫,一袭墨绿色的锦服飘飘散散随风飞扬着,好不潇洒。
那人走到近前,便摇摇晃晃躬身一礼:“见过各位妹妹!”慌得苏卿和简绯连忙起身还礼。
“二哥就知道调戏美人!”李灵越撇撇嘴并不行礼,似是见惯了这人没正形的样。
“知我者灵越也!”男笑着坐下,故意往李灵越那边凑了凑,并不因李灵越的调侃而不自在。
“绯绯,卿卿,这是我二哥,李义,不讲义气的义。”李灵越斜睨着李义,挑眉笑了笑。
简绯跟着苏卿忙又行一礼,心中大定。
李义前世娶了唐月昭,后来自愿离京去做封王,是有名的生性不羁,不恋权势的风流种,如今看来,果是如此。这么说,便不大可能是李昌一派的。
想到此处,心中轻松,简绯的笑意便真了几分。见这李义虽放浪形骸,却自有风骨,并不是猥琐龌龊之流,想也是性情中人,于是笑意更盛,嘻嘻地道:“原来是二殿下,是臣女唐突了。”
李义早上是被设计骗去书房的,自己也清楚多半是那个皇弟干的好事,但是就是懒得揭穿,便将计就计了。
推门,见到的是一个女孩。
唔,还挺漂亮。
他有点失望的是那个女孩早已穿的整整齐齐,而且很凶。
那双黑眼睛里面的惊恐和愤恨是那么的浓烈,那个娇柔的身躯是那么坚决地立成笔直的、无法弯折的姿态。
李义承认自己有些心虚,有些惊讶,被这么漂亮的眼睛怒目,有些不甘。
但是现在,那双冷若冰霜怒若烈火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由于愤怒而微抿着的嘴唇现在向上扬起,微张的唇间依稀可见到贝齿剔透如玉。
这是个很可爱的少女——带着些许娇憨,带着几分倔强,带着几分决绝的少女。
她眉宇之间自成一段风流,这风流不似寻常女嫣然媚气透骨生香,不似男潇洒恣意无所顾忌,也不似少年青涩冲动风风火火。
她的风流好似一段战场上的骊歌,于万千风沙中悠然长笑,笑中浸淫了不知多少令人想要探、却不忍探的过往。
枉此生空论风流二十载!
那些风花雪月馥郁其间的诗句,逗得了万花楼上花魁一瞬倾城,逗得了贵戚娇女一晌忘情逗得了万千美人相顾一笑……却独独在这样的女孩面前说不出口。
简绯方才笑言唐突,李义汗颜半晌,才干笑两声,道:“无妨,无妨。”
李灵越便奇了,爬过来细细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李义尴尬至,匆匆而逃。
“公主在这里,叫我们好找!”李义还未跑远,从这边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头,回道:“厨房上的说了,可以摆饭了。”
李灵越便站起来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简绯犹豫了一下,道:“姐姐们先行,我在后面慢慢走着,马上就到。”
苏卿点点头,跟着李灵越一道走了。
简绯在小上慢慢地往前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多,她实在需要一个人理理清楚。
二皇李义,皇李昌,阮齐云,皇帝……哪个都不是小人物啊……
双纹锦的裙摆拂过篱笆,拂过假山,猛然一荡!
一双手斜地里伸出,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近假山里!
简绯大惊,出不了声,张口用力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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