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霄……
简绯几人一边在心中狂笑,面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公。
比简绯鼓起脸时更像包的脸,圆溜溜的玛瑙似的眼睛,水灵灵地一转,便仿佛漫天的繁星化为一泓清泉,从九天之上抛下兼天尺素,将那些龌龊都一扫而空。
真是天真无邪的样。
“公有礼了。”简绯几人笑嘻嘻行了礼,便都与这元霄谈论着京中有趣的新鲜事。
“却不知公贵庚?”苏卿细心地问道,“若是时日久了,总不能总这么着称呼。”
“免贵,在下今年十岁了!”元霄脸蛋红红地,有些正经,语气又偏偏带着稚气道。
“同我一般大,却比你们两个大呢。”灵越公主笑道,“元霄,我以后就可以这么叫你了!”
元霄虽说是比简绯她们大些,但面容稚气,天真可爱,偏偏说话做事总是认认真真,十分有礼,倒像个老究,不由叫简绯几个恶趣味浓厚的姑娘想去逗一逗。
关北烈进这间堂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图景。
五成群的生中,简绯几个围着一个面容俊秀的可爱小公,聊得嘻嘻哈哈。
她眉眼弯弯,眼波流转间自成一派风流,红唇轻漾,翘出最美的姿态。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金线勾勒出少女窈窕美好的身姿,一起一伏间虽不至玲珑有致,却因那份青涩显露出愈加引人采撷的美好。
关北烈有些不舒服。
这小丫头,咬也咬了,哭也哭了,院里还养着自己给她的活物,怎么见了面连招呼都没有!
殿下淡淡地清清嗓,扬着眉毛若无其事地叫随侍摆上笔墨来。
下面的人声顿时戛然而止。
“那就是西陵……”
“长得端的好相貌!气质也佳!只可惜没什么大才……”
“啰嗦什么,长得比你们好看就话多……”
“果真冷峻傲气……”
地下议论纷纷,然而不论是褒是贬,总有些不当一回事的意味。不然,一位站在那里,其容他人叫嚣?
简绯忽然就有些不大舒服起来。
她抬眼看着前面男笔直的身影,那无所谓的漠然扬起的眉毛,那习惯性地抿成一字的唇,那淡淡垂下的眼帘遮挡住原本光华流转的眼眸。
他一定背负了很多无法言说的苦衷吧……
否则,遍身锦绣,谁愿夜行?
关北烈在上面却不那么难受,他并不知道简绯此刻内心对他充满母性的关怀,他只是看到,小丫头终于将看向那个混蛋小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上。
“本宫今日来国监讲一讲。”关北烈心情颇好地开口,“原本,陛下叫我随意地讲一堂课便罢,然本宫执意要体验一天国监先生的生活,故而今日本宫并未另辟场地宣讲。”
然而对着众人,一个千年漠然的人即使是心情颇好也只是多说了这么一句,就开始了讲课。
关北烈有意无意地卖弄,墨色的锦绣华服挥洒出恣意风流的弧,修长有力的手拈着笔挥毫泼墨,美得惊心的脸上在落笔一瞬绽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收笔,好一幅写意狂草!
偷偷抬眼,小丫头夹在一群被自己闪瞎了眼睛的人之间,昏昏欲睡。
关北烈一口气卡在那里。
“绯绯,你醒醒啊,这关北烈虽当的不怎么样,着风姿却是难得!”灵越公主推了推简绯。
“别吵我,骚包写字有什么好看!”
少女剩下的话语被淹没在众人的惊呼和赞叹声中消失不见,唯有她自己还迷迷糊糊地听到自己呢喃着想要说什么——
——“那天在千金坊,我见过他比现在更好看的时候呀……”
……
下了堂,关北烈还没有走,门外又是一阵若有若无的骚动。
“殿下,听说你今日讲,我们几个来看看。”
简绯一听这声音就立刻临危正坐,目光炯炯。
“绯绯,那是唐大哥和我哥哥他们个吧?”苏卿侧身道,“灵越公主,那不是……”
苏卿的话戛然而止。
李灵越双脸绯红一片,手里的帕都被搅成麻花一般,呼吸都有些急促。
“我现在过去,会不会显得很不矜持?”李灵越忽然回身抓住苏卿的手,倒吧简绯吓了一跳,“你哥哥到底喜欢怎么样的女孩?”
简绯在一边恍然,原来她忘了灵越公主遇见“苏哥哥”就激动的事儿了。
“不管了,豁出去了!你们两个去不去?”李灵越蠢蠢欲动。
苏卿和简绯两人料想逃不过,就都跟着站起来。
“哥,苏大哥,林大哥。“简绯一一行礼。苏卿跟着行了。
“怎么不给本宫行礼?”关北烈挑眉不满。
“生见过先生——!”简绯拖长了声音行了个标准的生礼。
唐简墨在一旁笑了笑,正要说话,苏岱却忽然道:“唔,我有点急事,要先行一步。”
林乔当机立断,道:“我们一会也要开始了,不如就此别过,来日再叙。”
说着,几人就都走了。
关北烈望了简绯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也走了。
简绯人在众人的注目中回到座位,周围小小的议论声里什么话都有。
“你们可别再说了,我那妹妹最是个喜欢玩,没心机的,不过是以前见过那一面才那般行礼,不过图个乐,那却是不给脸。”唐月昭曼妙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过来,恰恰飘入简绯的耳朵。
“唐姐姐心到底良善,不晓得平日里没心机的才是最有心思的呢!要不,怎么随随便便打个瞌睡,就同元公眉来眼去上了?”
“哎呀,你说这么大声做什么,人家可是侯府嫡女,当心害了唐姐姐!”
“就是就是……”
耳中的话终于越来越不堪,简绯带着几分讥讽与慵懒,歪在那里听着编排的话,心中生出几分可笑。
唐月昭啊唐月昭,这便是你的手段么?
也未免不入流!
简绯忍得,身边的灵越公主却忽然站起来走到那群贵女旁边,给说的最急的那个贵女当头便是两巴掌。
耳光响亮,教室里安静一片。
“淮南侯家的小姐是吧?淮南侯四姨娘的女儿是吧?青天白日里昏了头了!满嘴里胡噤些什么!”
公主一怒,那华美的杏眼中闪出天家威严,声色俱厉,由不得那些贵女不匍匐下去。
“好了,公主别气伤了身。”简绯走过来拉着李灵越往座位走,扭头,眼睛扫过一旁黯然的唐月芙,直直地望着唐月昭和白可珠的方向。
红唇漾出一个轻蔑的微笑,简绯淡淡地道:“就为了这么几个,不值得。”
午时,国监开饭。
说起来这东林的国监真有几分趣味,小姐公主进了堂便不许人伺候,吃饭用的是大碗,菜倒是上等的,只是方式独特。
生们不论尊卑,各自抱了碗挑着喜欢的地方吃去,一个时辰后还回来便罢了。
简绯个人今日都有些不管不顾,各自抱着一个大碗,装着统一配备的饭菜,往后院林里去。
坐定,灵越公主有些失魂落魄地开口了:“绯绯,卿卿,我今天又出丑了。”
“公主说的什么话,快别妄自菲薄了。“苏卿反应最快,显然已经多次碰到这种事了。
简绯嘴里嚼着一口肉终于咽下,道:“公主,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苏大哥的?”
“我……我前年第一次见得他……”李灵越有些低沉,飞扬的眉眼都耷拉下来,“他现在一见我就跑……我也没怎么他,他跑什么!”
简绯正在喝茶,没留神喷了:“公主,您还想把他怎么着了……”
“别逗乐了!”苏卿掐了简绯一把,“就你爱玩!”
“唔,公主,他以前经常跟你玩么?”简绯正正经经。
“没有……后来我追着他跑了一段时间,他就一直躲着我……”李灵越无意识地戳着饭。
秋风飒飒而过,个女相顾无言,许久,简绯笑道:“公主,苏大哥或许因为并不了解你才如此的,如今我们人既已成了好朋友,那么苏姐姐和我都可以经常邀请你玩呀!或者你来办一个宴会,不就可以多相处些!”
李灵越的眼睛亮了亮,道:“当真有用么?”
“绯绯这脑袋,别的不行,鬼主意倒是很多!”苏卿笑着戳了戳简绯的头,“不如就这么办吧!“
李灵越笑道:“正好,陛下前日刚刚往我那边搬了许多菊花,不如就多请些人来,江南贡上来的螃蟹也快到了,到时候热热闹闹地玩一场!”
青春年少时的烦恼往往不成烦恼,在天高云淡的秋日的阳光下说散就散。
简绯专心致志地扒拉着碗里的鹌鹑蛋,觉得十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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