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多,这个时间段来医院的人,大多都是急诊,而这两个人明显不像。
一个身穿牛仔裤搭蓝色格子体恤的青年人,崭新的运动鞋让人显得更加朝气蓬勃
另外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四十多五十岁左右,倒是普通得很,大众脸,蓝色上班族标配,挺直的腰杆,精神饱满。
“刚结束,处理得很快,手法干净利索,附近有定点监测类的符文。”看来青年人仔细观察过附近的情况。
中年人看了看医院门口花丛里的尘土,接上话茬:“用的术法很独特,既不像驱散型,也不像净化型,土表面上有一层极其不明显的波纹状灰尘。走!进去看看。”
夜里的医院,除了值班的护士,偶尔也会有个别家属走动,两人一路走上楼梯,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今天周末,卓紫萱陪着母亲在医院里过夜。
两人转悠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最后在检验室的门口,才停止了搜索。
“源引在四楼的高级护理房,噩的等级属于c级以上,不过尚未成型,应急速度相当惊人。”青年人扫视周围,眼神停留在铝合金的座椅上。
“用的不是现代术法。”中年人搭上一话。
接着,青年人坐到走廊座椅上,双手手指交叉,与手臂成倒v型,低头将额头叩在手背上,一动不动,像极了悲伤人进入沉寂状态。
中年人也不阻止,就默默站旁边。
大约一根烟的功夫,青年人动了起来。
这回先开腔的人是中年人:“周围墙角有没有灰渣?”
“有,以这里为中心,几乎每个有围墙阻隔的地方抹上一层尘雾,应该是一种爆发力很强的大范围法术。
周围建筑和物体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控制得十分巧妙,简直可以用收放自如来形容。
最让人奇怪的是,哪里都找不到秽的痕迹,效果跟净化术差不多。”
年轻人的回答颇有侦察兵的潜质。
“净化术法需要在现实中先布好符文,施法者本体必须亲临现场,我们收到预警赶到这里,顶多十来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处理得如此干净。
看来老李外聘的这个志愿者,不简单啊!怪不得连续五年获选最佳保护区。”
中年人一边摸着下巴的小胡渣一边接着说道:“走吧!我们的考核工作也差不多结束,找老李喝酒套套话。”
说完这话,中年人转身下了楼梯。
与此同时,躺在十二楼沙发上的肖晗翻了个身,缓缓睁开双眼,透过客厅的落地窗,远远望向医院的楼房。
他懒洋洋地伸手摸起杯子,喝了口水,拉拉被子,又睡了过去。
安顿好母亲以后,在百般催促下,卓紫萱才依依不舍地返回学校。
回到寝室,已是傍晚,草草地解决晚餐问题,她迫不及待地奔往图书馆。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如果说没看过或没看懂这本书,那绝对是可以理解的,但没听过,八成是没上过大学。
弗洛伊德,一个被喻为机械脑部理论创著者的男人。
他把心理分为显意识和潜意识两个部分,并把潜意识比作一座冰山,而显意识只是浮在水面的一角。
这个比喻在弗洛伊德的理论里,有着决定论因素,那就是我们的判断、感官乃至梦境等心理活动,都是由潜意识在背后作决定,而对于我们的行为,是由显意识所支配。
卓紫萱想知道的是,她与那个男人的相遇,到底是显意识里的白日梦,还是潜意识里的故事。
两个记忆里的片段,交杂在她的脑海里形成了一片浑浊,卓紫萱迫切地希望能找到分辨这一切虚幻的方法。
第一个片段是她和那个男人在一个奇怪的空间说了一些话,具体内容记不清楚,只记得那个男人说,那个梦不是她的。
第二个片段是她和那个男人走在一个奇幻的空间,然后巧合的是,医院场景在现实发生了,而且还记得一个有名讳的怪物,其他的内容模糊不清。
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和现实中一名职工的身形、语气完全重叠在一起,而这么一个人,最近消失了。
难道操场上发生的一切也是梦?
或许书不能给人答案,但至少可以提供一点线索,这个女人凭着直觉去寻找她想要的答案。
晚上九点半的操场,一个抱着鼓鼓书包的女孩,在路灯的照射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路灯投射的绿化带带,依旧默默地树立在那里。
今晚没有雨,也没有人在跑步。
“有时候,人为什么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好像是现实的艺术版,各种乱入?
有时候又好像艺术画般畸形幻术,让人头昏目眩?
这些都与人的生理状态有关,同时也是潜意识在作怪。
人的意识好比一个个柜子,藏着记忆,放着日常,分门别类。
如果有一天某个柜子在梦里被打开,那肯定是小偷,而不是自己。”
书中如是骗人。
卓紫萱这段时间看的书有点飘,感觉自己都快被看傻了。
“不行,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她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其实也不能怪她,外语学院本来就没有心理学专业,如果有学生精通此学,那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这人绝对是个奇葩。
人是找不到了。
学校的绿化工程确实是外包给一家叫瑞翠的公司,但一直以来负责这片校区绿化管护的职工是一名老头和一名中年妇女。
这些事情,她都有亲自去证实。
这天下完课,从楼层夹道玻璃里,卓紫萱远远地看见操场边上,有道身影正在修整绿化带,熟悉的制服颜色对于她来说是如此的扎眼。
她二话不说撇下同行的室友。
还没等室友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像剑弩一般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当她走近时,这才看清楚,真的是一名老人。
卓紫萱脚步一再迟疑,但还是选择走了上去。
“大爷,你好!能打扰你一下吗?问你个事。”她礼貌地靠近正在修剪操场绿化带的老人,轻声问道。
头发蓬松、皮肤黝黑的老者正辛勤地用双手挥舞着大剪刀,脖子上挂着一条蓝色毛巾,手臂非常粗壮。
下午五点的太阳挂在某个楼层之上,绿化带拉出一块长长的歇凉地,地上散落着修剪后的枝叶,还有一顶草帽闲置在边上。
老人停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应道:“有什么事吗?”
“你们公司有没有一个剪平头、大概一米75左右、皮肤古铜色的,长得有点像高中生的帅气小伙子?”女孩用手比划了一下高度,接着问道。
“没有!”老人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孩,语气中没有一丝迷惘。
“谢谢!”
迎接她的答案在意料之中,毕竟这切的记忆,愈来愈混乱。
她不再驻足,扫了一眼操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身漫步离开。
外语学院一如既往坚守着它超奇葩的男女比率,当男生变成稀有品种的时候,都想着梦死在这温柔乡,那有闲情逸致出来锻炼身体。
操场上清一色的女生。
梦与现实的交错,不是分不清,只是偶尔来得太突然,让人不知所措,忘却之后,只留下现实,而梦不再延续。
母亲的身体状况持续转好,一个月后办理了出院手续。
而卓紫萱,也渐渐忘却了那个无法辨识是否存在的男人。
可现实就像双色球,每期都有人在中奖,不管是一等奖还是四等奖。
地球不大,大学城真的很小。
暑假前的最后两周,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经过电子科技学院的门口时,车窗外的那张脸孔,与梦境中的他叠加在一起。
即使是一闪而过,也足以让卓紫萱的心狂乱不已。
公交车不能临停,心却这刻短暂休止在旅途之上。
梦到一件在梦醒之后、确实发生的事,或者突然说出邻座心里所想的话,是许多人都经历过的体验。
荣格的共时性原则解释说,这种没有因果关系的巧合,启示的是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之间的某种和谐,正是这种和谐,能够给我们一种超越时空的神秘意识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