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无故昏睡有点多,卓紫萱竟然难得的大白天躺床上看书睡着。
她不自觉地轻轻摁了一下太阳穴,完全记不得,刚才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肖晗睁开眼睛的时候,闹钟上显示凌晨四点三十六分。
近期公司人员变动,他负责绿化管护的区域迁移到电子科技学院这边。
整个大学城一共有六所院校,这里大部分学校都将绿化养护工程,承包给两家公司。
肖晗所在的瑞翠园林有限公司,就是其中一家,主要业务范围涉及外语学院、工程学院和电子科技学院。
以前跟着老爷子流浪惯了,现在孤独安定的日子,反而有些无所适从,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肖晗如是想着,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点上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人在很多时候,梦醒之余只能留下丝丝残念,无非是一些无厘头的片段,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局。
生活日复一日,这些片段又总会在某个时间点,浮现似曾相识的画面,让人有种后知后觉的奇异感。
生活的变故,不仅改变了生活习惯,还很容易让人忘掉一些原本不关心的事情。
最近,卓紫萱母亲的老毛病又开始发作,为了便于照顾,在她的百般唠叨之下,其母只能迁就于她,将就医地点从几十公里外的市区公立医院转到大学城区的附属医院。
五年前,为了解决市区建设和交通拥堵的双重发展问题,教育部一纸之文,同意设立大学城,市区内六所大学全部迁址于此。
随着相关基础设施配套完善,大学城附属医院已然成为医科学院与市医院合作的科研站。
齐全的先进医疗设备,每年大型的医师交流活动,这些都是卓紫萱说服母亲前来这里就诊的理由之一。
为了不影响学习,母女俩约法三章,除了特殊情况,卓紫萱一个星期只能有来医院探望母亲。
往返于学校和医院之间,卓紫萱早就将操场上那个职工,抛在脑后。
疲劳总是在松弛的一刹那倾巢而出。
这天下午在母亲接受例行检查的间隙,卓紫萱不知不觉地在走廊座椅上小歇一会儿。
隔壁化验室里,两名护士开心地闲聊着身边的八卦热闻,一个在摆弄医疗器械,另一个在操作电脑系统。
突然,桌上的化验板被其中一名护士碰落地上,“啪”的一声,声音飘散在整个医院,久久不愿散去。
待响声停止,周围的一切随之也停滞了下来,水在半空中悬浮,人仿佛被时间所凝固。
楼层间窜出一只通体乌黑的巨大蜈蚣,像一个影子,穿行在四壁之上,时而没入楼层建筑,诡异非常。
蜈蚣嗜食人类,逐个将其攻击,每次图囵吞枣般蚕食一个人,身形立马变大起来。
卓紫萱感觉只有眼睛能动,尝试着要挣扎要站起身,可身体完全不听使唤,除了呆滞在原地,等待蜈蚣怪的来袭,她别无他法。
眨眼间,容不得思考,医院内大部分人因怪物卷食而消失,仅剩下卓紫萱所在的这块小小区域尚未被侵蚀。
蜈蚣的身躯变得臃肿起来,开始实体化地爬行在走廊过道之上,时而还破坏周围的环境。
转眼间,下一个目标,怪物即将扑向卓紫萱身边不远处伫立的行人。
届时,一个戴着遮阳帽的身影,恍然而至,单手将漆黑的怪物挡于身前,纹丝不动的身躯给人无尽的安定感。
没有任何征兆,犹如网络游戏卡帧一般,定格的瞬间,人已经在那里。
两者撞击的同时,蜈蚣幻化成一抹黑雾,将来者席卷其中。
伴随着一声“散”,一个以神秘人为中心的巨型符文光圈,在他脚底下四处扩散开来,黑雾像烧尽的碎纸片般,缓缓消失在半空。
就在一切似乎都已经结束的时候,神秘人被一只纤纤玉手拉住了衣角。
“站住。”
卓紫萱能认出这个人,他正是那个白衣少年,这次他穿的是一身熟悉的职工服。
肖晗刚想离开,被这么一扯,愕然回头地看向这个女人,口中嘀咕道:“讲道理,你应该不能动才对?!”
“为什么你能动,我就不能动?”
如果跟女人讲道理,那女人必定会据歪理力争。
地板有些潮湿,清洁工刚拖过地,水迹连在两人脚下。
“看来我们还真是跟水很有缘啊!”肖晗无奈地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地方?刚才那团黑雾是什么?”
卓紫萱见这男人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继续刨根问底。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都会这么问。
“这里是大学城唯一的一所大型医院,而你,应该是安静地躺在座椅上流哈喇子打瞌睡。”男人带着痞子的语调回答道,“至于那黑雾嘛!当然是来吃你的怪物!”
卓紫萱站了起来,没敢松开拽着男人衣服的手。
“那算是英雄救美咯,小女子无以为报。”既然是调侃,就不能落下风,她如是回击。
“怎滴?还要以身相许不成?”肖晗脑中估算了一下术法时限,好像还有点时间。
“那就得看你表现了,首先你得完完整整地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于奇异,怎么也得先套出点话来,卓紫萱盘算着回答道。
“你这样拉着一个男人,给人看到不太好吧?”
实在是有点别扭,肖晗不得不提醒这个脸皮厚的女人。
“不行!你会法术。”卓紫萱不依不饶。
看来是倔不过这个纠缠不清的女人,肖晗只得迈开步子往楼上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
虽然不知道会被带去哪里,但卓紫萱一点都不担心,心中反而异常的平静,顺口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吗?跟着来就对了。”
回完这话,男人也不想过多啰嗦,自顾自地沿着楼梯缓步而行,心中多多少少犯起一丝疑虑。
顺着阶梯,他们连上两层,走在时间静止状态下的空间,犹如在太空中漫游,脚底还有一种憨实的着地感,很奇妙。
卓紫萱像新生儿一般左顾右盼,时而碰一下悬在半空中的饮料瓶,时而朝静止的路人脸上晃晃手,两人一路无话。
楼层的尽头是医院里最为高级的护理区,躺在那里的人,家境非富即贵。
肖晗领着这个女人走向506病房,行至门口,轻轻一推,里面的景象一目了然。
病房里只有一张床,躺着一个安详沉睡的老人,床边脉搏器上的56数字显得格外显眼。
旁边站着一名身穿西装的中年人,他脸色苍白地俯着身,正准备伸手拿掉老人脸上的吸气罩,手势微屈,极其不自然。
领路的男人率先开了口,声音平和,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清晰无比。
“黑雾是以他的执念作为源引,这种付诸行动的欲望会形成一种叫秽的意识,受医院特殊环境影响,秽迅速吸收周围同性质的气,让自身得到进化,最终形成噩。噩并没有确切的形态,看起来像啥就是啥,也就是你所看到的蜈蚣怪。”
卓紫萱顺着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中年男子。
尽管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她还是选择了自己最想要问的问题:“噩消失后,这人会怎样?”
“成型的噩被祛除以后,源引的意识会变得不稳定,执念是否消失,完全由本体决定,我们就像是治标不治本的伪医生,重要的是人心,而这恰恰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地方,只能做一些自己能做得到的事情了。”
说完这话,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的落寞和无奈。
不知不觉之间,女人已松开拽着男人衣服的手。
就在晃神思索的一刹那,卓紫萱的额头被轻轻地弹了一下。
原来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已悄然转身并着一脸坏笑。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接着试图再去抓住这个男人的时候,梦已经消散而去。
“阿萱,阿萱。”
这是母亲的声音,她睁开眼,还是那张铝合金的椅子,身旁坐着一位身穿病人服饰的中年女子。
“妈!你怎么出来了?我睡了多久?”卓紫萱揉了揉眼睛,问道。
“宝贝女儿,累坏了吧!”母亲的脸上满满的怜惜和爱。
“没事!妈!来,我们回房间,这里风大。”她站起来搀扶自己的母亲,接着问道:“医生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不能过于劳累,多休息就没事。”
这话听起来永远像善意的谎言,而母女俩谁也不愿戳破。
经过化验室的时候,“啪”的一声,本已烟消云散、毫无征兆的故事,被夹着化验报告的板子震出脑海。
场景是如此的熟悉,两名小护士在闲聊,一个在摆弄医疗器械,另一个在操作电脑系统,仿佛一切都在冥冥之中重演。
“怎么啦?”看到女儿愣愣地停下脚步,母亲关切地问道。
“没事。”卓紫萱摇摇头,心中的影像却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心中的疑惑一层一层地堆积成山。
又走了几步,她还是开口了:“妈,你等我一下,我忘了件东西。”
不容母亲询问,女儿已经转身,一路小跑离开。
在高级重病看护区的走廊,卓紫萱一直努力地让自己想起一些已遗失的模糊记忆。
到底是哪间病房来着?
正当卓紫萱摸不着头脑、准备带着疑惑转身离开的时候,506的房门打开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皮包。
门关上的顷刻之间,卓紫萱看到一位老人正带着吸气罩,安详地躺着。
两人擦身而过,中年男子目光呆滞地转进一个拐角,消失在视野里,而卓紫萱仿佛抓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