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啊,你表妹要提前在一月末结婚,你公司赶得及吗?”
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亭之看着电脑上的建模图,电脑前是一盒刚拿过来的盒饭。
“啊”亭之大脑有点跟不上,先按了保存,然后打开盒饭,“老妈,我来得及,我表妹的婚礼我肯定去啊。”
“那就好。”方阿姨在里面顿了一会儿,“不过,宝,你表妹才5就结婚了,你今年多少岁啊?”
亭之故作懵懂。“我多少岁您不知道吗?您4生我的,现在您51了,是个漂亮的老阿姨了。”
漂亮的方阿姨可不吃亭之这一套。“我只知道你已经快0了!你赶紧给我带个对象回来!”
亭之往嘴里勺了一大口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难处。”几年前亭之就和家里出柜了,但是没有对象,家里人也没可以棒打的鸳鸯。这么多年过去,一个普通的家庭,现在也只盼着儿子早点成家立业,找个儿媳妇回家搂着就行,至于儿媳妇多个把,唉,自己儿子能怎么办。
“妈妈懂你的不容易啊,所以妈妈给你去会所里找了几个条件不的男孩,你要不回家看看?”
“噗——”亭之直接喷了,手忙脚乱的,赶紧抽餐巾纸。折腾好一会儿,还喝了口水,亭之严肃着脸看向手机。
“老妈!你别折腾!再说了你们怎么心态越来越放得开了我爸不是还没表态嘛”
那头的方阿姨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慕叔叔吗?就是慕斯慕色他们的伯伯,是个牧师,誓死反对慕斯和司徒那伙子。我才知道,前段时间逼急了,慕斯直接离家了,和司徒一起住了。我是听说他们的信仰原因的,不允许这些。我看慕斯可难过的。但是孩子离开,慕叔叔也难受啊。前段时间慕叔叔跟你爹说到这些,你爹都心惊呢。”
亭之沉默着,垂着眼看屏幕上的“妈妈”。
“你老爸也想通了,我们家没有信仰,也就一个儿子,不能给逼走。所以我就去张罗了一下,给你找了几个。你好歹看看。”
喉咙里一阵哽咽,亭之胸口一阵起伏。
“行了老妈,别煽情了,你宝贝儿子都要流眼泪了。”亭之又扯了一张餐巾纸,“我回头看看,只是”
说罢,亭之脑中闪过一个人明艳如晴天的笑脸。
“我眼界变高了我。”
回到区,亭之没有按十四楼,而是停在了七楼。
靠在慕斯家门口的墙上,亭之拿出手机,犹豫一阵,拨通了慕斯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亭之有些头疼,真的头疼。他都不知道自己朋友家里这样的事情。
“屋里呢,睡了一下午。今晚要去执行大事儿。这算是今年最后一个大的了。”里面慕斯的声音有些迷糊,看来真刚睡醒。
“你——”亭之咬咬唇,看着前方的空气,不知道直盯着什么。
“我怎么啦?”慕斯自娱自乐的声音欢快地传来,“你觉得我很好,你爱上我啦?”
亭之深呼一口气,有点恨。“我想骂你!你跟慕叔叔闹僵了怎么不说啊你!你个傻子!还以为你干嘛突然搬过来呢,出息!”
里面的慕斯倒是安静一阵,末了叹口气,轻声说:“啊呀,没什么的,我伯伯最疼我们这苦命兄妹了,不会不会舍得一直”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你自己知道。”亭之干脆地挂了电话,狠狠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按了电梯。
浴室里,亭之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他觉得心里很堵,想要骂人,更想哭一场。他娘亲最知道,他这人可爱哭了。
然而,他的眼睛发涩,没有泪水,只有干枯的眼神。
几年前他和家里出柜的时候,情况没比慕斯好多少。当时正好开始工作,有了自己的工资,他从家里搬出去。然后,在一个简单的周末,简单的一句话出柜了。
他爹直接抄起扫把要打他,觉得他乱说话。当晚亭之就回了自己租的公寓,周末又去看父母的时候,他还是那个态度。
给父亲直接赶出来,他硬着一把反骨,后来整个月都没回去。直到母亲到他的公寓来看他,他正巧不在家。
出柜前他给了母亲钥匙,母亲就没告诉他,直接进去了。母亲把他的公寓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给他带了一袋子的饺子,放在冰箱里。
那天晚上,亭之帮上头的设计师跑场地,回去都凌晨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打开冰箱一看,满的。
那天晚上,他一边吃饺子一边哭,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看到饺子都心酸。
母亲逐渐松口,父亲的态度也逐渐好转。年末的时候他还是回去了,家里人没说什么,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的过日子。
到今天,少有的提到这个问题。亭之不知道这几年家里的人到底经了什么心路历程,他只觉得,很多时候,情绪都是相互的。他的折磨和挣扎,双亲肯定都有,甚至更深。
洗完澡出来,亭之觉得心都空了,但是像是除掉了很多污秽杂碎,空荡却简单。他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前方。
不知道陈果实家里人是怎么样的。陈果实明显对女的没兴趣,但是他的背景肯定不,怎么会允许他是个同志呢?
乱糟糟地想着,最后亭之双手捂住脸。完了你方亭之!你有事儿没事儿想他干嘛!
被想着的人,此时此刻,端着一杯咖啡,看着电脑里的量表。都说专注的男人最好看,此刻的果实医生也好看得很!只是好看算不得什么,他要去仔细分析表格数据,并且和实际观察的内容进行结合。
一阵手机铃声,果实眼睛看着电脑,手上去桌子上拿手机。
“慕斯?”果实轻喝一口咖啡。
“果实,这里有份视频文件,压缩过的,会发给你邮箱,麻烦你分析一下里面的情景,很急。这段时间安全技术部会保护你的邮箱,不过无法避免会监控你的邮箱,抱歉。”慕斯的声音有点刻意压低。
果实轻应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他把桌面上的东西都保存好并关闭,然后点开了邮件。
压缩包下载之后,这封邮件瞬间消失了。果实不动声色地放下咖啡,面色平静地开始解压这份重要的视频。
镜头刚开始是一片黑,不过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儿,屏幕亮起来,一个阴暗的地下室展现在眼前。镜头有点倾斜,还有点晃,但是里面的情景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狭窄阴暗的地下室,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男孩的脸上都是血,而且因为角度看不清楚五官轮廓。里面有点嘈杂,时不时有男人粗鲁的咒骂声音。而这几个男人中间,站在中间偏后位置的,明显是这个群体的核心人物。他看起来很高,几乎有一米九,上身没穿衣服,背后有一条龙的刺青。
突然,那个龙刺青男子朝镜头这个方向看了看,镜头微微晃了晃。
“hy,看好了。”龙刺青男人挑眉笑了笑。
啪嗒。果实按了暂停。刚刚他的瞳孔有一瞬收缩,因为面前这个男人,正是前段时间在会所见过的龙二。
眼神逐渐变得复杂,果实又喝了一大口咖啡,他再次按了按空格,视频继续开始播放。
接下来的场景,是一场漫长残酷的亵渎。几个男人轮着对中间那个蒙着眼睛的男孩施行了长达四十分钟的暴行。中间的男孩十分痛苦,却没有一点点的抗拒。甚至在最后几个男人停止的时候,还匍匐着说了一句谢谢。
等等。在男孩趴下的时候,他的脚踝暴露在镜头里。他的脚踝上扣着一圈黑色的脚镣,但是其实这并不妨碍人行走。与其说这是个禁锢的脚镣,不如说这是个黑色的标记。
皱着眉头把这一时的视频看完,果实有点反胃。那几个男人粗嘎的声音、赤裸的身体、蛮横的行为,都叫人恶心。
打开一个空白的文档,果实长呵一口气,开始把自己观察到的写进去。等到全部完稿,文档收到u盘里,已经是凌晨。他把视频和文档删除-彻底删除,然后立马关了电脑。
整个晚上他都睡得很不舒服,早上也起得很早,洗漱后打算直接驱车去警局找慕斯。要离开公寓走的时候,客房门打开一半,寸光阴探出脑袋看着果实。
“你今天又要出去忙吗?”寸光阴眼神躲闪,似乎很是不安。
果实没有挂上招牌笑容,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光。
“嗯。”
果实走出公寓,电梯门打开时,他微微偏头,看了隔壁公寓的门一眼。
隔壁公寓中,是一个宁静的早晨。
细细地磨了一杯拿铁,亭之倒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杯子。淡淡的香气随着白雾一块飘出来,使人耷拉着眼皮,全身骨头都懒洋洋的。目前这杯拿铁的作用对象只有亭之,他眯着眼睛,手上拿着昨晚下面设计师打印好的图纸。
“不错不错,看来提早放假不是问题。”亭之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不过一想到放假,就想到相亲;一想到相亲,就想到陈果实?
亭之松开手,图纸轻飘飘地盖住他的脸。他就这样沉寂了半秒钟,突然有人按门铃。
“谁啊?”亭之趿拉着拖鞋过去,“我等一下就去公司,不急的好吗,才八点呢。”
看着电子显示屏,慕斯的脸显露在外。亭之有点疑惑,给慕斯开了门。
“你丫还敢在我眼前晃啊。”亭之捏了捏慕斯的脸,一副担心的模样,“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你真的就一直住在这吗?色色一个人在家里多孤单啊。”色色是慕斯的妹妹慕色。
慕斯摆摆手,有些回避自己的问题,同时故作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色色有人照顾。而且今天重点不是我的感情生活,是你的夜生活。”
亭之端着拿铁,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怎么了我?我不就前不久的周末去了一趟会所嘛,10点没到就出来了!前几天去舞厅,叫你你还说忙呢。”
凉飕飕地看了一眼亭之,慕斯自顾自拿起茶几上的一颗巧克力。他一身齐整的警官制服,嘴里却嚼着巧克力,现在瞧着可真滑稽。“你自己明白,你去的那些会所里面有多不干净。”
静了静,亭之想找个理由搪塞。然而慕斯不愧是好友,利落地扼杀了亭之准备的借口。
“别糊弄我,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的心思我不知道?你去d俱乐部,监控里都有!”慕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亭之。
被告方,亭之,苦着脸,没敢看慕斯的脸色,端着咖啡低声说:“不就是怕你抽我嘛,我的慕警官不过你最近去查d俱乐部了?我很多年没去了,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形”
慕斯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就保存了四年的监控,昨晚我们也没全部都看,随机抽取检查。只是我无意间看到你在走廊的录像,我头都大了。跟你说了别老去会所玩,你都多大了还成天瞎混,跟你说再像当年那样浑浑噩噩地给我打电话,我死都不去接你了。”
四年前,慕斯大半夜接到亭之的电话,说被人在会所里下药了,好容易撑着跑出来,要慕斯开车去某个酒店公园接他。慕斯到的时候亭之半条命都快没了,整个人窝在树丛里。然后直接给送医院去,洗胃。
原本亭之租的房子离那个会所很近,那次之后亭之就换了房子,也就是住到了现在的房子。过了两年多,果实也搬到这个区。
“我就是偶尔去喝杯鸡尾酒,真的,这四年我就前几天去了一趟,而且基本上啥都没干!”亭之板着脸,信誓旦旦地说。
慕斯复杂地看了一眼亭之,眉宇间是显性的担忧。“真的别去,特别是d。”
送走慕斯以后,亭之收拾好东西打算出门上班。在电梯里打开手机,却发现一条陌生短信。
“四年不长不短,思念不深不浅。”
亭之手臂急速地一缩,整个人肌肉紧绷。
四年思念亭之的瞳孔勿得缩,恍如想起什么令人窒息的场景。他急匆匆地按了电梯,在下一层停下,门还没全部打开,他就侧身冲了出来,然后顺着楼梯往上跑。
等他喘着气跑到14层,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公寓的门口放着一个快递包裹盒。他颤巍巍地拿起来,寄件人的地址是d。
不敢拆。至少在无人的空旷的走廊里,亭之没有勇气去看。他瞪着眼睛,面色苍白,抖着手指紧紧捏住包裹外的纸盒。也没有坐电梯,亭之僵着身子,是一个人从14楼走到下面。
等进了公司,来到喧闹的地方,亭之心稍微定一些,然后找出剪刀,把包裹剪开。他的手有些细微的抖动,这抖动在包裹里的东西被看到时凝结成快。
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仿佛回到了四年前,逼仄的地下室,围绕着的男人,粗鲁的动作,无助的男孩
在包裹盒的里,静静地躺着一副黑色手铐,手铐上还有未曾洗去的凝固血块。
这黑色的梦魇似乎在多年前被掩埋,然而今日,这些暂时被压抑的秘密,又叫嚣着展现在众人面前。
地下室,壮汉,男孩
脑子里闪过昨晚视频里的模糊画面,果实又拧着眉喝了一口水。他坐在警局的会客厅里,把玩着手上的u盘,安静等待慕警官。不过他来得太早,慕警官还在路上。
一个警员进来给果实倒了一杯水,然后有些敬佩地朝果实先生点点头。
“陈医生,昨晚实在是惊险!不过我们找到了重要的资料,凭这些,目前d已经暂停营业了。”
暂停营业?果实在心中过了一遍信息,思绪不断。
“说实在的,即使经历了寸光阴,昨天我们抓到的那批人,也让我们吃惊呢!他们不定期的就要开始自残自虐行为,好像不这样就会难受似的。不过似乎不同人的发作频率不同,里面有几个人就一直都跪在那里,没有说难受。”
看着侃侃而谈的警员,果实眸光闪了闪,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纸杯,呷了一口水。他的嘴唇瞬间被滋润,显得饱满水嫩,像颗刚刚成熟的果实。
“那么,有些是真的、天生的su&b,有些是调教出来的?”果实看向警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警员犹豫地点点头。“或许吧,我不太清楚。但是不让正常公民被虐待是我们的职责,把他们带出来是我们的工作。但是有几个被带出来反而不舒服,这个我们就很为难了。这是受虐心理吗?”
舔了舔嘴唇,果实仍旧保持最初的看法。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