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宫御花园,当真是不负蝶族花卉大族的盛名,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美轮美奂迷煞尘嚣。越清池水潺潺,锦鲤游曳其中、漫无目的;莺歌燕舞、柳暗花明,更是为之平添了不少姿色。
御花园正中,众仙入座,把酒言欢、品茶悠然,交杯畅饮、豪放不羁,更是使悠然容会悠然、潇洒交融潇洒,万千生机,喧而不闹。身着各式各样的百花服装的乐姬于广场中央空地上或鸣乐或起舞,乐声潇潇、舞姿翩翩,相互应和,更是应了一派春衔夏始之景。
然而广场之外,某位的目光却在晃悠一圈后,自动忽略了这一切,几乎毫不犹豫地落在各仙面前的桃木桌上——
凉拌桃花瓣、清蒸月季、炸荷花片……
隔得不远,缥缈刚好能把这些看得清清楚楚,伴着阵阵比花香还要沁人心脾的菜香,如赏雅剧,醉心醉神。
缥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蝶族花宴,据说是蝶族多年的传统了,只是以前自己嫌赏花无聊,不管有没有自己的邀请函也不去凑这个热闹。
这样一个以珍奇花卉和高超医药技术闻名的种族,不举办一场人人竞相赶赴的花宴,还当真对不起这个名号;而听众仙的闲谈,似乎每年的蝶族花宴……都办得和今年时的一样好?
看着这一张张桌子上看起来便让人觉得可口的美味佳肴,缥缈欲哭无泪。自己以前的脑子哪儿去了,怎么就这么美丽地错过了?
真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
“诶,怎么这次没见雪衣仙子来?以往她可最爱这些文雅娴淑之事了。”
她正独自感慨着,忽然一个仙人的声音入耳,立马便将她的注意力牢牢吸引。
雪衣仙子?就是传说中那个和她师父一起称第二的那个?
还差点儿成了她师父呢。
既然众仙都在聊,那她好歹不能单着不是。缥缈凑近了些,草草将晃到眼前的鬓发拨拉到一旁,聚精会神窃听起来——
“朝荷仙姝莫非还不知晓?”闻言,对面立马有位仙子开口,“雪衣仙子她,已于半年前去世了。”
“对啊,仙姝居然不知。这么大一件事情,当时好多人都在叹惋呢。”另一边又有个仙人接过话。
这么一番话,钥匙般打开了人们的话匣子。这个曾经在仙界聊烂了的话题又被重新提起,陆续有人接话,一时之间,本来安静闲适的氛围被彻彻底底地破坏。
交谈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让人不知该喜该忧;性子内向些的仙人们各自与身边人议论着;就连不爱凑热闹的仙人们听了众人的话,神情也不再淡然。
“雪衣仙子啊,可是与青羽元君并称‘六界第一琴仙’的,当年雪衣仙子灵霄殿上一曲,可是连天帝都为之动了!”一仙人击掌感慨,面前杯中酒随着击掌一晃一晃。
另一仙人抿了口酒,也道:“这两位仙子可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若说青羽元君是个寒冰雕刻的冰美人,那雪衣仙子便是夏时的曦光。据说她们关系很好,想来寒冰配曦光,也是极般配的一对——我记得当年青羽元君将要出师,两人合奏,天籁之音,曲毕后四周万物都仿佛寂然了。”
“可惜……现在一个都走了,也只有另一个在弹。也算是仙界一憾事了吧!”
“话说雪衣仙子走得实在突然,消息传到前半个月,我才约了她喝茶。她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跳了神界的万灵泉。”
“那泉她也敢跳!六界江河湖海之源、至纯至灵之水汇聚,也只有神才能不被里头灵气的漂洗所伤。她这一跳泉,不是自找死路么?”
“谁知道雪衣呢,估计着是有什么事,非要自己跳进去才能做到……”
“诶,你可说对了——据说啊,是她喜欢的人死了,她想着万灵泉有灵气,想借一借,把喜欢的人救过来。”
“那……也是痴情啊。”
“是啊,自古痴情多薄命。”
“——对了,我倒有点儿想问,那万灵泉真的有这么大的功效?据说其灵气可以为己所用,不说可以以此做到所有事情,但也可以凭此大增修为?”
“想得美!万灵泉过于干净圣洁,除了神界万物,其余人或物都会被其灵气所漂洗。要是真有那种美事儿,干脆大家都不要这么潜心修炼好了,反正喝口泉水便能提升修为,费那些劲儿作甚?”
“诶,那让神帮忙过渡其灵力给我们呢?”
“你想多了吧,现在神界有多乱你不知道,人家连自己都顾不得了,还有心思来帮你过渡灵力?”
…………
女人聊天八卦,哪怕有男人在场时不时地插几句嘴,也终究脱离不了偏题的结果。
不一会儿,众仙便从雪衣仙子聊到了神界,再从神界聊到仙界,差不多把六界都给涉及了一遍,也没听见再回到原先的话题去。
缥缈本来想再偷听一会儿仙界这些不得不知的二三事,可见结果是这个样子,也只好扫兴地转过头去,靠在藏身的大石柱上,继续想事情。
自己没有请帖,座上也未见有认识的仙。能进来就已经是拜守卫偷懒所赐了,现在想要进去光明正大地蹭吃蹭喝……
估计是个难事儿。
那自己又该如何进去?
看美食也看了那么久,什么也没吃就回去,未免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吧。
正思考着,面前却忽然从右边飘来一朵红花,又晃晃悠悠地从左边飘到了右边。
“笨缥缈,还在这里耽搁。”小苕仰头又想鄙视缥缈,却十分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缥缈吃了一惊:“你去哪儿了?”
这死甘薯,背着她偷东西吃?
“额……现在菜上完了,厨房不是没人了么。”
“厨房?”缥缈迫不及待地问。
“嗯,往左走半里地就到了。你去吧,我先睡会儿……”
小苕哈欠打了一半,又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面前已然是干净整齐的灶台,抹了油一般镫亮。
小苕不由得抹了把汗。
缥缈对此不置可否,目光迅速地定在了厨房内。环顾厨房片刻,她勾勾唇角,再次露出得意的笑。
一般来说,仙界各大宴会的菜肴都会预备好几份,其中一份端上桌后,剩下的便放在厨房里保温。
这虽是为了防止宴会出现意外而无从对策,但也正好方便了那些嘴馋又上不了座的人。
——比如,缥缈。
缥缈探头出去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轻手轻脚地掀起锅盖,一锅百花饭顿时现出了原形。她偷摸着吃了个半饱,又从蒸笼里拿了半碗雪莲羹、几块鲜花饼,躲在灶台后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蝶族不愧是花卉大族,不仅花好看,用花做菜也做得好吃得不行。寻常的桃花羹玉兰片等自然动人舌尖扣人心弦,但其余她听都没听说过的酱香牡丹、青笋菊花汤之类,甭管有多剑走偏锋,甭管有多奇葩,都一样彻彻底底地将她的舌头征服了。
在世欢喜能几时,无事空悲古来有,之前缥缈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哀叹了一回,这回她就不想辜负大好时光了。
放眼厨房如此多娇!她心甘情愿为之折腰。
反正她也是在做帮别人不浪费食物的大好事儿,她可以做得心安理得又顺心顺意,何乐而不为?
小偷小摸和善意的伸手挂上钩,当然怡然自在得不得了了。
忽然想起抛下自己先来偷吃了一回的死甘薯,缥缈把口中半块鲜花饼咽下,开口唤了几声。
没听见谁应答。
之前死甘薯好像说,自己要睡一下?
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吧。
缥缈揉揉眼,莫名地便有了几分倦意——
“果真啊,我就说,蝶族宴会没人来偷吃,那就真是见鬼了。”
厨房内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男声。缥缈愣了愣,手上吃了一半的花凝冻差点儿没掉到地上:“谁?”
“你管我。”面前忽然地出现一团黑雾。雾气混混沌沌渐渐散去,一个身着金纹黑衣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男子一双丹凤眼轻挑,睨着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容轻蔑的王者之气:“你不是蝶族人吧?气质不符,修为也浅,估计人家无所事事自诩清高的仙人们干什么也不会叫上你。你是谁?”
男子的眼神又是怀疑又是轻蔑,薄唇微勾,看一只渺小的蝼蚁一般。
还气质不符修为也浅,鄙视谁呢!
“你管我是谁!”缥缈大大方方把这句话还给了男子,也不管自己的实力和男子的究竟差多少,唤出佩剑云潺剑,举剑冲了上去。
反正看起来不会是个善类!
何况,对这种人,她向来不客气!
攻人攻弱处,缥缈不知这男子有甚怕的,干脆果断调整剑法,击向他的右臂。
男子冷静地立在原地,深潭般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嘲讽。面对散发着逼人寒气的云潺剑,他却丝毫不显慌张。
直至剑锋触肤,施力可入,男子却只是一笑。衣袂一扬,缥缈的剑竟是硬生生地止住,再往前不得半分。
衣料看来轻薄,却未曾被刺破一丝。
——怎么可能!
“你自己在心中替我讽刺一下你自己便好,”男子倒是一脸的意料之中,“我就不打击你了。”
轻蔑的神色,丝毫未变。
不知何处吹来了风,扬起他一头随意瀑泻的黑发,有几缕飘飘然于他脸上,更衬得他的脸色惨白而诡异。
蓦地,气氛凝重了不少。
缥缈死死地盯着男子,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