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隼人看着拉着自己手腕的手,那是一只属于女子的手,嫩白、柔软、纤细、修长,可以用尽他所能想到的所有词汇来描述,不,甚至还有他没想到的。
他正看着她的手出神,急冲冲拉着他走的女子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他,“佟佳琏府中上下所有人是不是你杀的?”
铃木看着自己突然间变得空落落的手腕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的答了声,“是。”
月落看着他,少年与她一般高的个子,苍白秀美的面孔下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老成,或者也可以说,阴沉。
他的眼睛本该是如黑玛瑙般星光熠熠,却因为盖了一层雾,不仅让人看不清摸不透,还会让人观之生怯。
二人对视了半晌,月落叹了口气,说的却是,“我听后厨的柳大娘说你劈的柴只挑纹路对半的劈,其他的就不用,搞得这几日烧水的柴都不够,上车,回去好好教教你。”
原本平静了没几天的朝堂因为皇帝的一道圣旨又变得风云诡谲起来。
“乞丐换囚案,令岐王玄鸣州主审,大理寺、京兆尹府从旁协助,查明立判,不得有误,钦此。”
“岐王殿下?”宣旨太监念完了圣旨,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接旨,他摸了摸鼻子小声的提醒道。
“鸣州接旨。”
骨节分明的手接过宣旨太监手里明黄的圣旨,温润如玉的声音永远令人如沐春风,“多谢李公公。”
“岐王殿下,这眼看秋猎将近,陛下自然是希望能一身轻松的去狩猎,这事儿啊处理得当然是越快越好。”李公公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说道。
“多谢李公公提醒。”
“殿下,李公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是要我们放水还是严办啊?”小橙子看着李公公一行人浩浩荡荡远去的背影疑惑道。
“我竟不知,李明远已经成了皇兄的人。”玄鸣州看着手中的圣旨,仿佛觉得烫手似的放在了一旁。
“兄长和九哥二虎相争,我却不能永远持骑墙之势,更何况在外人眼里我是太子亲弟,已有脱不掉的嫌疑。”他将视线从明黄的圣旨上移开,自嘲道:“现在父皇也看不下去我这两不相帮的态度了,这是在逼着我做一个抉择呢。”
“殿下也不是没有帮过太子殿下,这一回再帮一次又有何妨?”小橙子不解道。
玄鸣州不置可否,他摩擦着腰间别着的一支玉箫,他思考良久道:“事关东岐吏治,九哥既是有心,这回我便帮他。”
落月楼中。
“喂,你听说没,御史大夫一家被抄的时候抄出了满满好几屋子的黄金。”一商人模样的胖子边喝着酒边和同桌的人侃道。
“刑部尚书梁冼不也落网了吗,家里同样抄出好多奇珍异宝堪比国库呢。”他同桌的人哈哈笑道,“真是大快人心啊。”
“想不到咱们岐王殿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处理起这乞丐换囚案来竟是如此的雷厉风行。”领座的一人一听,好巧不巧他们讲的也是此事,这下两桌四人很快就聊到了一处去。
这古往今来,若论什么能令几个素不相识的人很快打成一片相见恨晚,除了八卦那就是天大的八卦。
“说到这岐王殿下,那可就有的一说了。”商人抿了口酒,“岐王,太子胞弟,明明此案牵扯的就是太子,他还能如此铁面无私,真叫人佩服!”
“这怎么就牵扯太子了呢?”领座的小弟明显不太清楚东岐的朝局。
“佟佳岳是太子岳丈,还有那梁冼,年年向东宫送礼,他买的东西还是从我这儿走的,我能不清楚?”商人夹了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哎”,其中一人招了招手,另三个人凑耳过来,他神秘兮兮的说道:“记得今年春天的徐州大旱吧。”见三人点头,他戳着桌子道:“这家酒楼的楼主当初在徐州赈灾打的是太子的名号。”
“那又怎样?”
“你傻呀,这明显就有问题啊,我可是听说这落月楼的楼主和岐王殿下关系非比寻常啊。”
“这你又如何得知?”
“我二爷的小姨的孙子的表哥的老婆的妹妹的女儿在东宫当丫头,她说的。”他喝了一口水说道:“所以啊,当初这赈灾之事多半是岐王殿下的功劳,因着是一母同胞反倒被太子领了去。”
“哟,四位爷,这是咱们楼主请你们几位的炒栗子,四位爷慢用。”小二吆喝道。
四人受宠若惊,“多谢楼主。”
“哎,这小二看着有些面熟啊,像是以前天桥底下要饭的。”其中一人端看了小二几秒,突然问道。
小二也不矫情,直接承认道:“谁还没个落魄的时候,这不就赶上好政策了,岐王殿下明令京中各大商户赏咱们乞丐一口饭碗,我现在也算能自己养活自己了。”
众人又夸了一番岐王殿下英明神武,再心满意足的散去。
“月娘为何送他们一盘炒栗子?”玉珠有些嘴馋。
月落坐在楼上瞟了眼还在八卦她和玄鸣州的四人,幽幽道:“因为他们话太多,太吵。”
玉珠耸耸肩,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
楼下忽然一片嘈杂,月落从窗外看去,正巧见到佟佳岳和梁冼的游街囚笼从地下经过,围观的路人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众人莫不是对着囚车里的两人一人一口唾沫,有条件的扔个臭鸡蛋烂白菜,也算应景。
月落拿起颗糖放进嘴里兴致勃勃的看着楼下的景象,猝不及防的又听到了一群人的八卦,好在八卦的不再是她和岐王。
“前几日咱们人手一份佟佳岳和梁冼的种种罪状,有人气不过,半夜潜入佟佳府想要探查究竟,你们猜发现了什么?”一人神神秘秘的道。
“什么?”众人齐声道。
“十几具尸骨!”
“啊!”
“不知道吧,那个死了的佟佳琏是个恋童癖的家伙,还专们喜欢男童,一些来路不明的小孩冤死在里面被他就地埋了也是常有的事。”
“他死的时候正在取乐,那杀手也是干脆,直接拧断了那畜生的脖子,当夜就血洗了佟佳府别院。”
“干的好啊,到底是哪位侠义之士,若我得知定要好好拜访拜访。”
“这还是算了,虽说是为民除害但到底杀了那么多人,咱们不管不问就是对这位侠士最莫大的保护了。”
“有道理。”
“今年可真是大事频发啊……”有人半真半假的叹息了一句,随即引起大片共鸣声。
“这两人什么时候说问斩的事儿啊?”月落收回目光,将窗门一合,挡住了外面吵嚷的声音。
“先游街三日警醒民众,三日后问斩。”玉珠给她倒了杯茶。
“佟佳府怎么判的?”月落饮了口茶,状似无意般问道。
玉珠跟了她这么多年岂能不懂她的心思,“跟许府差不多,抄三族,无赦。”
她加重了“无赦”两个字。
月落这才抬头看向她,“我要见佟佳氏,我有很多事要问她。”
玉珠俏皮一笑,“哎呀,你说宸王爷怎么那么聪明,他怎么就知道你要去见她啊。”她嬉笑着拿出一个令牌,“喏,宸王殿下今天派人来送的。”
月落拿过她手里的令牌,上面赫然是一个铁画银钩的胤字,月落抚摸着上面雕刻的纹路,眉头却微微一蹙,“他如何知道我一定会去见佟佳氏。”
“这说明人家王爷心细如发,对你了解入微啊。”玉珠给她续了杯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月落却若有所思道:“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
玉珠立刻反驳她,“宸王爷怎么是敌人呢,明明是盟友啊。”
月落将手中的令牌放到桌上,“也许吧,是我想多了。”
门外传来厨娘的大嗓门,“楼主开饭啦。”
话音一落,推门而进的却是端着盘子的木头和玉妍,厨娘慌慌忙忙的道:“哎哟,还有道菜,我这就去拿。”
木头放下盘子准备下楼,月落叫住他,“木头,一起吃吧。”
铃木隼人毫无表情的转过身,月落以为他是要拒绝,结果他一撩袍子坐在了她旁边,玉珠不满的嘟了嘟嘴,“这明明是人家的位置嘛。”
月落笑着摇摇头,“去给木头添副碗筷。”
餐桌上的氛围其乐融融,虽然木头还是不大爱说话,但比起初来的那段时间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月落见他一味只挑着素菜吃,“少年郎要多吃肉才能长个子啊,你总挑素菜吃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她将一肉丸子夹到他碗里,突然想起这孩子是个双数癖,于是又夹了一颗。
“豆……芽……菜?”铃木隼人似乎没有明白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月落想了想,“喏”,她从他面前的菜汤中挑出一根豆芽来,“这就是豆芽菜。”
铃木隼人皱着眉头也挑出一根豆芽菜来,东看看西看看似乎是在比较自己和这根细长发黄的东西到底有何相似之处。
“你……觉得……我很像它?”铃木隼人秀气的眉头皱的更紧。
月落噗嗤一笑,“好啦,你就算是根豆芽菜也是根最厉害最好看的豆芽菜,行了吧。”她将汤里的肉丸子全挑给他,这下铃木隼人再不挑食,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他三下五除二的将饭刨个干净,将碗一伸,“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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