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太虽是小脚,但步伐矫健,身形体态亦看不出已是花甲之年,她头束道士模样,两步并三步,越走越快,背后肉眼可见飘出一阵白气,一只动物的身体若隐若现,距离较远看不出是什么动物,只能分辨出四只蹄子,可能是只食草动物。
这一幕,三人立在门口,看的一清二楚,他们不觉得全身颤栗,头脑一片空白,无论听再多的传说,都不如见一次真的来的震撼。
虽难以置信,三人还是不约而同得跪了下来,朝着老林太的方向磕头祈求着,狗子二叔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对老妇人委屈道:“娘,那个动物就是上仙吧,这么说来,吊死鬼”
狗子二叔已然泣不成声,哭倒在老妇人怀里,他二婶也跪着扑在老妇人怀里,抽泣道:“二娃子这一去,会不会出事啊,娘,呜呜呜。”
老妇人哽咽着叹了口气,轻抚着两个孩子的头,只是注目着远去的老林太。
老林太一拐弯,消失在三人的视线里,她当然知道身后的三人还在,内心也稍有波澜,这可怜的一家人怎么就惹上这种脏东西了呢,更可怜的是孩子,怕是吊死鬼想找个替身替代它,狗子倒霉正巧碰见。
老林太带着身后的小仙一路蹦蹦跳跳的回了家,她紧闭了房门,翻出一个罐子,罐子口被一张写有“鹿”字的黄纸密封着,她先是口中念念有词嘟囔着什么,随后慢慢揭开黄纸,背后一阵白烟如涓涓细流流入罐内。
“小儿林子阳恭请鹿仙显灵。”老林太说道。
但见罐内白烟成雾状向外四处散开,慢慢汇聚成一只小鹿的模样,小鹿先是俏皮的四处蹦了蹦,踢了踢前后蹄子,低头俯视老林太道:“找吾何事?”
老林太毕恭毕敬的先是对着小鹿拜了拜,随后从抽屉中拿出一株小灵芝摆在其面前,“小儿前几日刚或此物,正想献给上仙。”
小鹿甩了甩头上的犄角,低头嗅了嗅桌上的灵芝,“找吾可是刚刚之事?”
“上仙英明,确是此事。”
“小儿可知吾无真身,只有一念幽魂?”
“小儿知道,小儿知道。”老林太立刻回道,但心中不免揣测上仙言外之意。
“小儿勿管那事,此溢死鬼必要带走一人,吾只能舍其一。”
老林太一听,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她久久不能平息,无言的看着上仙。
“尔勿执着,轻则丧命,重则殃及他人。”
老林太浑浑噩噩的摇摇头,“上仙不知,这家人已经够惨了,孙子战死,儿子失踪,我”
屋内气息凝结起来,小鹿看着诚心求它的老林太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又说道,“吾倒还有一计。”
老林太眸子闪烁着光芒,翘首期盼着上仙赐计。
“但有巨险,吾怕尔等做不到,反伤更多无辜,此事原本仅需一命。”
“小儿愿听其详。”老林太也豁了出去。
小鹿沉默了良久,四只蹄子在空中不断的踢踏,它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停在老林太面前。
“即杀死此溢死鬼,此鬼可显形,必有真身,毁其真身,方可。”
老林太也有些为难了,自打供奉仙家,开门济世以来,还从未亲自杀过吊死鬼这东西,也只是见过几只而已。
小鹿上仙见老林太格外难堪,也是意料之中,便道:“小儿为难,吾已猜到,小儿且听吾说,此溢死鬼有真身,但道行甚轻,其真身不过数月,便如此猖狂,可见其愚蠢至极,称其真身,不如叫其土身,可用人间炊火焚之。”
老林太头如拨浪鼓点个不停,小鹿上仙继续说道:“虽炊火可焚之,但尔需困其行动,如让其逃脱,其必会积攒怨气,对尔等报复,那时其成一灾祸,勿怪吾未提醒,只怕真有那时,吾也逃不了干系。”
又轮到老林太沉默了,她本以为此事不过走个过场便可解决,没想到越来越复杂了。
“敢问上仙,如何困住此鬼?”
“鬼不同人,不惧生铁刀剑,尔可用铁链绑其身体,焚之。”
“小儿明白。”老林太抱着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的态度应道。
小鹿又道:“切记,子时勿与其纠缠,五更卯时最佳。”
“小儿明白!”
老林太将罐子移到供奉台上,黄纸压在了罐子下面,自己回到里屋,小鹿对着桌上的灵芝吸了口气,灵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干,变成一只干木棒一般的东西。
老林太房内四处贴有写有符咒的黄纸,墙上还挂有几幅彩色画作,画上似乎画的是天庭地府和人间五谷,此房头上无棚,两只大梁横贯南北,结实的搭在墙壁上,仔细查看,可见梁上刻有字画,字乃小篆其意不明,刻画棱角分明,清晰可辩,正是几只鹿在蹦跳嘻戏,小鹿上仙一刻不闲的上蹦下跳,尽情享受着自由一般。
老林太坐在炕上,左思右想,难得一万全之策,双脚麻利的插入鞋内,推门而出,一看天色,刚过午时,便又直奔狗子家。
老妇人在屋内正给狗子一口一口喂食小米粥,见老林太慌忙而来,放下碗筷,担心问道:“林家嫂子有急事?”
老林太见狗子这娃精神很足,面色也不是刚来时那般土灰,心里自在不少,毫无顾忌的说道:“把你家老二老三老四全都叫来。”
狗子奶奶不敢怠慢,拄着拐杖急急忙忙的出了家门,不一会儿,带着哥三人回到屋内。
老林太麻利的脱掉鞋子,手一撑坐到炕里,但一看到有些清醒的狗子,轻摇头又穿上鞋,把兄弟几个和狗子奶奶叫到了外面,她把小鹿上仙的话重复了一遍,只是稍加改变,将牺牲二娃的事抹去了。
兄弟几人听完,虽是青天白日,但难免胆寒,一个个萌生退意,老林太一看,气得跺脚,臭骂几人没出息,狗子奶奶心里也七上八下,孙子是掌心,儿子也是掌背,哪面都是心头肉。
老林太挨个数落眼前的三兄弟,还是狗子二叔最先答应道:“林娘说的是,但也别怪我兄弟会害怕,该来的总会来,这本就是我们的家事,怎么会推卸,全听林娘意思,我这就去找铁链来。”
老三老四气都不敢大喘的看着离去的二哥,又偷偷瞄了瞄狗子奶奶,狗子奶奶叹口气道:“三娃,四娃,你大哥这就剩这一棵独苗了,不能没啊,我相信林家嫂子!”
老三老四低下头,不知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