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因受了过度惊吓,又恰逢染上重感冒,一连在炕上躺了一个星期,奶奶日日夜夜悉心照料,也没见身体有好转的迹象。
狗子二叔二婶拎来一小筐小米看望狗子,只是狗子依旧脸色发灰,萎靡的很,他二婶瞧了瞧狗子的模样,低头悄声对他二叔说道:“是不是染上那个了,烧也退了,但人就是不见好转?”
他二叔白她一眼,“迷信!”
他二婶撇撇嘴,推了他二叔一把,嘀咕道:“你个二娃子懂什么!”
“娘,这点小米熬成粥或许对狗子有用。”他二婶拎着小米来到炤台。
老妇人愁云满布,无精打采的接过小米。
“娘,你说是不是惹上那个了?”他二婶没有放弃,继续与老妇人说道。
老妇人没有吭声,用粗糙的手掐过一指小米搓了搓。
他二婶只是在一旁,希望得到个答复,老妇人将小米淘洗干净,下了锅,看了眼眼巴巴看着她的人,随口说道:“狗子这两天偶尔会胡言乱语,说什么看见脏东西了,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二婶听闻,立马来了精神头,手舞足蹈的点头道:“我就说这事有蹊跷,你看果不其然!打俺家那口子说他找到狗子时,狗子躺在一棵树下,昏迷不醒,还屎尿横流,我就觉得不是一般的感冒发烧!”
“娘,你说,狗子平白无故怎么会自己跑到那深山里去,别的小孩都跑了,他又不傻,不明显是被脏东西拐去的!”他二婶继续分析道。
老妇人却没有理睬她,自顾自的翻了翻锅里的小米粥,他二婶见老妇人不在搭理她也就又回了里屋,她一看见坐在炕沿的他二叔,突兀惊叫道:“真让我猜着了!”
这一叫,吓了他二叔一跳,还把狗子给叫醒了,他二叔凌厉的瞪了他二婶一眼,紧忙去看睁开眼的狗子,狗子隐约看到是自己二叔,但不自觉的流出了眼泪。
他二婶本吓得缩在一旁,这时又凑了上来,神神秘秘的看着他二叔,“这孩子怎么哭了,不是我吓得吧?”
“你快别说话了,败家老娘们,我大哥这棵独苗要是出了事,我跟你没完!”
狗子二婶耷拉下脸,站在一边不在说话,老妇人听见声音后也跟了进来,见狗子在哭先是吓了一跳,拄着拐小跑到炕边,一脸惊恐的问道:“怎么回事?”
狗子二叔轻轻摇头,偷偷剜了一眼他二婶,尴尬的说道:“狗子突然醒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哭了?”
老妇人呼吸有些急促,抓着拐杖的手越来越紧,少见的发火道:“快去,把老林太太请来!”
“还楞在那干什么,你快去啊!”他二叔气不打一处来,也火了,对他二婶吼道。
他二婶杵在墙角,莫名其妙的呆滞了两秒,边转身去屋外边抱怨道:“这娘俩大白天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没过一会儿,他二婶和老林太太一起来到屋内,狗子奶奶先是和老林太太寒暄了几句,但看得出对她很是尊敬,他二叔也不敢怠慢,端茶倒水,又将老林太太请到炕上坐着。
老林太太脱下虽破但很干净的布鞋,她的脚很小却畸形,这是裹了小脚的后果。盘坐在炕里的老林太太一进屋就注意到了还在哭的狗子,她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虽满脸褶皱,却藏不住那双精致有神的小眼睛。
“这孩子的事我也听说了,只不过开始也以为是感冒而已,但今日一看,绝非小事啊。”老林太太沉稳淡定的说道。
狗子奶奶和狗子二叔一听,心马上悬了起来,谁都知道村里老林太懂点所谓的邪门歪道,名曰仙家异术,而且能看“虚”病,所谓“虚”病,即是那些郎中大夫无法医治的病,这类病在林老太这讲,就是有仙神鬼怪捉弄活人,致使其身体出现异样。
他二婶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生怕漏听林老太所说的每一个字。
“他家二娃,先将你发现狗子的过程,一字不落的跟我讲一遍!”老林太严肃的说道。
狗子二叔抓了抓头,眉头微皱,“这,从哪说起啊”
老林太眼皮一跳,本在憋功,被他一问,差点破功,无奈说道:“从你离开家门说起!”
“哦,我当时正在喂鸡,仙儿跑过来跟我说狗子好像在林子迷路了,我一看夜幕马上降临,怕狗子出事,就叫了老三老四和我一同去找,然后我们按着仙儿指的方向边喊边找,走了好远,突然在一棵大树下面发现了狗子,狗子那时已经昏倒了,对了,他还尿了一裤子,我记得特别清楚,然后我就把他扛回来了,回来时狗子还发着高烧,后来烧退了,但人没醒,完了,我每天来看,但狗子一直没醒,我今天又”
老林太抬手打断了狗子二叔的叙述,并微闭着双眼,身体猛地急促呼吸,还伴有“吱吱”的奇怪声音。
狗子二叔不解的望了一眼狗子奶奶,狗子奶奶摇摇头,示意别说话,一旁的狗子二婶却突然插话,“这是仙家上身吧,我知道,我知道!”
狗子二叔牙咬得直响,但还是无可奈何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老林太短暂的上身后,长舒一口气,眼睛缓缓而开,一扫屋内众人,最后眼神落在狗子身上,瞧了他几眼后又闭上了眼道:“可知其父在哪?”
炕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不懂吾之意?”老林太又问道。
他二婶恍然大悟的说道:“眼前这位可是上仙?”
老林太平平淡淡的回了句,“上仙不敢当,不敢当,无名小仙也。”
狗子奶奶立马跪下扣头道:“请上仙恕罪,我们娘三不知是上仙光临,如有怠慢,请多多体谅!”
“不打紧,吾亦乃奉命行事,无需多礼。”
他二叔一看,连忙拉着他二婶也跪倒在地。
“汝等可知其父在哪?”老林太再次问道。
狗子奶奶很是为难的回道:“外面兵荒马乱的,这娃的爹现在生死不明,在哪更是不知道啊?”
“如是,无父长叔可带同。”老林太说道。
“我是狗子二叔。”他二叔想都没想的应道。
他二婶担心的望了一眼狗子二叔,但没吭声。
“此小儿乃惹吊死鬼,尔虚在子时一人前往,用利斧砍断那鬼上吊之树方可除病。”
他二叔一听,脑袋嗡的一下脚下发软,深更半夜去砍那棵树?这不要人命吗,便结巴的问道:“上仙,没别的办法了吗?”
老林太身上突如抽筋一般,摊到在炕上,自不用问,那上仙已离去。
狗子二叔先是把老母亲搀扶起来,随后无力的坐在炕沿,一脸苦瓜相的看着倒在炕上的老林太。
老林太眼角有些跳动,随后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崩起而坐,她一睁眼便看到三个人满脸阴沉,不说一语,反观躺在炕上的狗子,已不再哭泣,睡得很安稳,这才松了口气道:“还以为又是坏消息,这不是找到解决办法了嘛,干嘛还哭丧着脸。”
狗子二叔堂堂七尺男儿,平日里一向以胆大威严而名,此时却像个瘪了的茄子窝在炕角,老林太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顺势用手又抚了抚狗子的头,确信了这娃已无大碍,问道:“到底怎么了?”
狗子二叔这才把遇到上仙和上仙讲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老林太听完也是一惊,“子时可是半夜,虽只是吊死鬼,但终究是死物,你这二娃从未遇到过此事,别再出点事端,我林老太可担当不起。”
他二叔也直摇头,但上仙的话又不敢不听,这可如何是好。
狗子奶奶愤然起身道:“二娃,你别去,俺去,俺岁数大了,不怕什么鬼怪。”
狗子二叔哪能让自己的娘去冒险,也起身,哭丧着脸拉住他娘道:“娘,您就别操心这事了,今晚我就动身,我一大男人还怕鬼吗?”
一旁他二婶的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情愿,眼睛里还含着点点泪珠,手不自觉的拽着他当家的衣袖。
老林太看着这一家人的悲情戏,不帮忙也实在过意不去,摆摆手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二娃你今晚先不要去,我回去准备点东西,可保你平安!”
一家人本已陷入深深的绝望中,老林太这句话无疑是一道救命曙光给了他们希望。狗子奶奶连忙道谢,三人一起将老林太送出了大门,狗子二叔本想背老林太回去,但被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