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忱只觉得脊背被什么硌得生疼,翻来覆去好几趟仍觉不适。他原本有点混沌的神志也被磕得清醒了些,只得不情愿地撑开上下眼皮。
蔚忱半垂着眼睑打着哈欠慢慢坐起身,赤着脚在地上走了几步才觉得些许不对劲。
他的房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古色古香了?
还有……赵奕鸣人去哪了?
若说他原本还存有困意的话,此时也定是一点不剩了。
他狠狠按压着太阳穴,想让自己弄清当下情况。地面传来丝丝寒意沁入脚心,他盯着床边的落地铜镜出神片刻,猛然发觉自己衣物也不同之前了。
穿越还自带换装buff?!
“可总算是起了。”
当下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或许因他闹腾出的动静太大,有人越过屏风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蔚忱原先是屏息凝神地等对方靠近,此时不经意一抬头撞上对方目光却又愣住了。
那人长袖轻挽,修长指节按在衣扣上方,赭红绫纱的摆摇曳不止。而视其年岁,约是而立上下。缎似的头发散落于肩,或是刚醒不久,发丝略为凌乱。可与之相对的那双眸,确实异常清明。
那人这般说着,身子倚着床沿坐下,被褥却丝毫未乱。
半晌,蔚忱缓缓开口问道:“这是哪?”
“你不知此为何处?”那人却如此反问道,仿佛他本该知道一般,他漫不经心地抬眸,“若是不知,却为何在此地出现?”
对方眸子在扫过蔚忱迷茫神色时眯了眯,却并无再语。
“难不成是被贼人所劫,带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蔚忱并无心如猜测对方为何称自己家为“荒山野岭”,此时他心中另有计较。
“此为何年?”蔚忱思索片刻,道。
他见这男子衣着与先前所见画中人如出一辙,虽不敢确信,却也被这念头吓得不轻。
来人有些困扰于他的发问,或许他压根没想过对方连这年份也不知。
“政和元年。”那人道,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于今年?”蔚忱并无多加在意对方话中语气,道。
他的确记不起政和元年是公元纪年哪一年了,只能通过对方所言之事判断。
对方眼中划过惊诧神色,瞬息后便恢复如常。
“不如你先说说,你一个昏倒于我房子外,连年份都记不清的人是什么来头?”
蔚忱在道出自己来历与瞎编一个身份间考虑良久,方道:“我本自九百多年后的世界而来。”
他暗暗心惊,生怕对方误认为自己在糊弄他而大发雷霆。
“有何证明?”所幸对方只是饶有兴趣地勾唇,看似接受了这个听起来荒谬至极的理由。
“你先告诉我今年可有什么事曾发生?”
蔚忱如此坚持道,简直无法抑制心中惊异。
他眼前之人,便是画像上所画之人,笑容神情别无二致。
“洞庭山柑橘皆被冻死。”对方含着笑意快速答道,笃定了他定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料蔚忱仅是略一思索,便道:“若不出意外,童贯不久将晋升为检校太尉。”
“你怎会知晓?可不曾在宫中见过你。”那人不掩脸上讶异神色,一脸不可思议。
“现在说我从未来而来你可相信?”蔚忱斟酌着道,语气有明显的试探与不确定,“我叫蔚忱,愿意收留我吗?”
对方一副慎重考虑他的话语的模样,片刻后那人在他面前站起,见他忐忑不安,方才启齿轻笑:“季言秋。”
不知是否是直觉作怪,蔚忱下意识地将季言秋划为可信之人,以至于在初次见面时便能无所顾忌地道出自己的身份。
却不知,对方在看着他时,想着的却是“所幸”二字。
他定定地凝视着对方,对方也不避讳,任他看了好一会儿,蔚忱突然出声道:“为何你穿有此等衣服?”
这朱衣,可是只有在朝廷中有三级以上官品的人才穿得起。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季言秋无奈道。说起季家,虽因某些原因入不了宋徽宗的眼,但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的。
蔚忱沉默片刻,酝酿着开口:“可我未曾在任何文献中见过你的名字。”
季言秋却一时无言,垂睫敛去眼中波澜。蔚忱瞧出了他的不对劲,忙道:“冒昧了。只是凭你这官品,怎么不受器用?”
“你当这朝廷的真正掌控者是谁?”季言秋神色稍黯。
“蔡京?”蔚忱历史系出身怎会不不明白蔡京此人在北宋末期的重要性。
“算了,多说无益。”季言秋从床上直起身子,走到伏案边执起随意堆放的书卷。
“虽说职位是名存实亡,只是这色泽看着舒服。常年隐居于此,倒也不怕被人揭发。”季言秋如此说道,神情却不比方才轻松。
蔚忱深知自己所言不妥,叫道:“言秋言秋,你听我说。”
季言秋兴趣缺缺道:“哦。”
蔚忱不得不换了个正经语气,道:“季言秋。”
季言秋无精打采道:“哦。”
蔚忱见对方明显不搭理自己,不由得怒道:“听不听!”
季言秋沉吟许久,仿佛真的在考虑一个重大的决策一般,才慢悠悠下了一个结论,道:“不听。”
蔚忱拍桌道:“其实,季言秋这个名字,我也听人提过。”
季言秋斜睨他一眼:“刚听我说的?”
蔚忱被他的话噎着,正有些尴尬不知要说些什么圆场。却见季言秋将一绺发丝撩到耳后,道:“一起出去走走?”
蔚忱巴不得这僵凝气氛散去,应着好好好就要冲出。
季言秋突然冲他道了一声:“慢着。”
说着脚步便停下了,再没往前一步。
蔚忱闻言回头:“怎么?”
他不知自己又犯了对方的哪个大忌,心下不安。
却听季言秋道:“你在穿着我的衣服。”
蔚忱奇怪道:“我原来的衣服呢?”
季言秋却陷入了沉思,低声喃道:“有些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蔚忱死死攥着衣角,将衣袖拿捏出几分褶皱。
他沉声道:“讲。”
季言秋抿了抿唇,缓缓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赤身裸体的,我还以为”
蔚忱揣度着他接下来的话可能好不到哪里去,赶紧回过头抽出手要捂住他的嘴,为时晚矣。
“被人强了。”
蔚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