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
这个数字自然是不对江高明的心的, 但是, 楚惜微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过多索要,江高明担心连这五千两都没有了。
于是乎, 江高明抬起了头,一脸感恩的看向楚惜微:“楚小姐大恩大德, 江某在此替天下灾民先谢过您了!”
楚惜微没有任何的动容, 反叫身边沉默着看了全部的小丫头去准备笔墨纸砚:“江大人太客气了,这银子是您凭本事自我这借的, 要谢,灾民们也合该是谢您, 不关我什么事儿。”
江高明听着这话有些不太对味,但此时他也不愿再多想, 徒给自己找不高兴, 反而立刻顺着小丫头铺好的纸张, 提笔沾墨就写了一章借条给楚惜微。
谁知,楚惜微一看之后,反而笑了:“这张不行。”
江高明心中一抖,之后问:“为何?”难不成,楚轻浅这是要反悔?!
楚惜微却将那张借条往桌子上一方,伸手轻点最前方,随后说道:“亏江大人还是个读书人呢, 这句话理都理不通——‘今日江高明借楚轻浅五千两白银’, 且不说日期未标明, 就您这个‘借’字,是指我借了银子给你,还是你借了银子给我呢?”
这种文字上的小把戏,自然是江高明故意为之的,他便是想着若是日后能赖掉便是最好,左右这楚家女也不缺这五千两,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么个小计谋竟然轻轻松松就被楚惜微戳破了。
江高明脸上一时间闪过一抹尴尬,他心中也更是懊恼,不过既然被楚惜微发现了,他自然也只能认栽:“还请楚小姐口述,我照着写便是了。”
楚惜微笑了,按照她口述江高明来写的方式,果然的了一个满意的借条,当然,还是盖了江高明私章的。
得了借条,楚惜微倒也微微松了口:“毕竟事关人命,若是这五千两不够,江大人倒也可带着账本子再到我这借一些,但过万两的金额,怕还是不成的。”
江高明心中立时一喜,也不嫌弃楚惜微只肯借他五千两银子了,立刻又跟楚惜微道了谢,随后跟着下面的人去账房取银票去。
江母一直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望眼欲穿的等着江高明回来,当看见一脸喜色的江高明时,江母便知道事儿定是成了!
然而,这原本以为的两万两一下子成了五千两,江母这心里,可就又不那么舒服了。
“你这媳妇还真是个抠门精,也不知她留着那些银子是要便宜了谁家野男人去,难不成还想带到墓里成了那偷儿的物件?嗤!”江母不满极了,立刻在儿子面前抱怨。
江高明不敢说什么,只能听着江母这番话,总之说的不是他,他就万事大吉。
而这之后,江母却又开始算计起来:“这五千两啊,娘就和那两百两一般,不偏不倚,你们兄弟两人一人一半。”
江高明听后,心中略有嘲意——在江母这的确是不偏不倚了,可那还钱的人,不还是他江高明吗?
然而,这些话江高明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敢怒不敢言的。
江母却是看出了江高明脸上的不高兴,脸上的不满立刻更添了几分,立刻狠狠给了江高明一下:“你这个混账东西!凡事就只顾着自己,却不想想你弟弟!你如今是当了官做了老爷了,却处处叫我与你弟弟受你媳妇的气,你瞧瞧你弟弟住的那是什么地方!若不是这银子着实重要,我还想着给你弟弟安置一套宅子呢!”
江高明听着这话,只有心凉的份,更不敢还手或还嘴,只能说着:“一切但凭母亲安排。”
江母气哼哼的,但看着江高明这样,倒也罢了手。
“你弟媳是个厉害的,这些银子可不能落在了她手里,否则你弟弟的事儿怕又要有变故,你不若一起办了吧,反正这事儿也是你从你堂叔那得来的,你去办最好!”江母说着,似又想起来了什么,立刻又道:“但我可告诉你,这次,你可不许再从你弟弟那贪什么了,上次那事儿我还没同你算账呢,听到没有!”
江高明只得苦笑着应下,转头不止要把自己的名字宣扬出去,还多了一个江高山的份儿。
想着江高山安坐在家中,万事便都有他去办好了的模样,江高明一时心里也是大苦,可是再苦,事儿也还是要办得。
不出几日,江家施粥兄弟的名字就在灾民间传了出来,江怀瑾也收到了消息。
一听这个,江怀瑾便清楚,这事儿里定有楚惜微的手笔,否则,凭着江高明和江高山两兄弟,定是弄不到这么多施粥的银子的。
然而,这种事情,其实做的再多也没有什么功绩可言,这种自发性的善举,哪儿还需要用利益来与其挂钩呢,否则,岂不是破坏了这一份善心?
总之,那些灾民们会感念江家兄弟的好的,至于其他的,便要看佛祖保佑了,江怀瑾愉悦的想着。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江怀瑾倒是又向楚惜微递了个帖子,明面上是去找江高明的,实则则是去探望了一番自己的未婚妻——因为江高明大人正好在外施粥,凑巧没碰上,自然只能去见这宅子的主人了。
楚惜微应了亲事的事情,江怀瑾当天便派了人去同楚太师说,楚太师自然也是大喜,在派楚大哥来问过楚惜微真假之后,两家还商议好了年后过礼,如今,这一声未婚妻江怀瑾倒是真的叫得了。
楚惜微虽然心有无奈,然而,却并没有对楚家人说出年后她恐就不在的事情,只能叫江怀瑾暂时得了意。
另一边,江母一听说江怀瑾来了,结果没见到自己儿子又没来见自己,竟是直接跑去见了楚惜微,心里立刻又是一通气。
但是原本江母还能派一个秀娘去拦江怀瑾呢,如今却只能自己上了。
只是在这自己上的时候,江母才又有了犹豫——她已是怕了那楚惜微的手段了,当着楚家大哥的面都敢那般对自己,若是这次连江怀瑾的面也不看,那就真的是叫自己的脸丢到姥姥家了。
想了想,江母只在心里狠狠记了楚惜微一笔,倒是没有亲身上阵去找江怀瑾。
然而,当江高明疲惫一天归来的时候,她却把楚惜微今日是如何‘蒙骗’了江怀瑾去见她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叫江高明疲惫一日的心情更加低沉。
转而,江高明却开始劝说起江母来:“娘亲,如今到底我们是寄人篱下,您又不愿离开,儿子又欠着人家的银子,自是不能再入当初构想那般多日子了,儿子知道您辛苦,但即便为了二弟,您也要再多多担待一些!”
江高明知道,江母一听江高山的名字便定会老实的多,果不其然,江母立刻就骂骂咧咧了两句,不再戳着他去找楚惜微的麻烦了。
江高明真的不知自己该是心冷又或是怎样了,无论如何,眼前的是他的母亲,他只要知道这一点,再孝顺母亲到老便可了。
要说财不露白是个真道理,自从江家施粥兄弟的名声一传开之后,江家身边的人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最先便是江高山亲自上门,问母亲和兄长索要‘生活费’,在被江母一通哄之后,江高山终于也没有死咬着要把属于他的银子都拿走,只是拿了江母给的两百两,之后不忘冲江高明说:“那我捐官的事儿可就全靠兄长了,兄长可切莫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肯给弟弟啊。”
江高明被气的直喘粗气,可是在江母一力护着江高山的情况下,他也不能说什么,即便这样,他还是被江母数落了两句:“还和你弟弟置气,怎么做人兄长的!”
江高明自己也开始莫名拥有了好人气,然而,那些靠过来的同僚们,大多都是想要问江高明借银子的。
江母也是,每每出去买菜,原本不怎么看得上她的街坊邻居,就连个卖菜的,都还是和她亲近起来,将其一加一顿夸之后,便侧面说起了银子的事情。
江母最先被说动,忍不住便要儿子给了她几百两,去分别借给了邻居和卖菜的人,还要对方好好帮自家两个儿子壮大一下名声。
江高明原本是不愿把这五千两用在这等地方的,然而眼见着没过几日,他的名声竟是越来越大,几乎整个翰林院都知道他全家行善的事情,江高明也就动了心思了。
这钱,只要借给了一个人,就有无数亲朋好友上门。
所有人都知道江高明娶了一座金山回去,即便之前出了些状况,可是看着江高明如今这副摸样,怕是已经和好了。
这样一来,心思活络的人也越来越多,江高明口袋里的钱也就越来越少。
到了后来,江高明拿着账本又去找楚惜微借银子,这一次,楚惜微并没有拒绝,只是在看到江高明的账目时,‘提点’了一句:“借银子的时候,切还要看看这些人的银子是用作什么的,别接济错了人,图惹一身是非。”
江高明丝毫不把楚惜微的话当做一回事,一挥手:“楚小姐且放心吧,我这是做善事,如何能惹到是非!”
楚惜微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未尽的话只在心中响起——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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