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看见温别醒了,总算放心下来,要是温别出了什么事,估计师父要拿他是问。只是看着温别还是一副晕乎乎的样子,看来受到的惊吓太大了。
“我刚刚只是被书砸晕了,现在好多了。”温别说道,他当然不可能说他是被书里的内容吓晕的,说出来丢人还会让无为道人尴尬。
无为道人走到床前,看了看他,问道:“听徒儿说,你家父与我是故友,不知此次前来所谓何事。”顾忌已经非常习惯师父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他的层次会从“臭小子”提到“徒儿”,但是他还是很想笑。
说道这个,温别便从床上下来,从胸前的衣襟里拿出一封信,说道:“家父是扬州温简,临终前托我一定要将此信交给无为大师。”无为神情严肃的接过此信,仔细阅读。
顾忌能从师父凝重的表情中看出此事绝非一般,难道师父欠了温别父亲的钱,现在来讨债了?顾忌为自己脑洞大开感到好笑。
“侄儿,信中之事你父亲可与第三人说过?”看完此信,无为师父向温别确认。
温别有些不太明白,因为他也未看过这封信,但是只能回答道:“父亲说过,此信内容并无其他人知晓。此事事关重要?”
“哦,也没什么,只是你父亲说你身体甚差,心中很是担忧,希望拜入我门下三年,以光复温氏。”无为表情转为淡然,说着便将信捏入手中,信笺瞬间化为灰烬,“你先暂住寒舍三年,我必会尽我所能好好教你。”
看着师父这么快就答应收温别为徒,顾忌感到吃惊,最重要的是师父竟然还是如此认真的表情,这事肯定不简单,不过信都没了,这么怀疑也没什么用处。
“谢谢师父!”温别马上跪下拜谢无为道人,其实他之前就有想过拜无为道人为师,只是听顾忌说无为道人以后不会再收徒,暗受打击。小时因为身体太差,经不起折腾,父亲一直不肯教他武功,平日里也只教儒家之学和兵家之法。现在虽说身体还是很差,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父亲临终前还是放不下自己,告诉他一定要将此信交给无为道人,至此温别才懂父亲的良苦用心。
温别被安排在顾忌的隔壁,师父吩咐顾忌照料一下温别便离开。顾忌抱着之前闲置的床单到温别的房间,温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师兄,真是麻烦你了。”顾忌轻松一笑,说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做这些事都习惯了。而且你是我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师兄,你是什么时候跟在师父身边的呢?”温别问道,对于师兄应该了解一下。
“很久很久以前了呢,记得当时发生了一场饥荒,我父母都饿死了,可是很神奇的是我竟然撑了十几天,可能因为我并不想就这么死了吧。不论白天黑夜,一个人呆在破庙里,实在饿得不行我就喝好多好多水。”
顾忌慢慢说道,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可是有一天,撑不下去了,直接晕倒在庙里。就在我以为我要死了,我的魂魄又被一碗白粥的香味给勾回来了,睁开眼睛发现师父在笑嘻嘻的看着我。后来我就一直跟在师父的身边,一开始他不愿意收我为徒,说我杀性太多,怕教了我会祸害世人。我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天天抄佛经,师父还骂我笨,抄经也应该抄道经,他是道家的。我还经常下山帮助那些可怜人,天天给师父端茶倒水,最后师父终于受不了我这么软磨硬泡,答应收我为徒。你看,我多有毅力,哈哈哈。”
虽然顾忌在笑,笑中却带着心酸与苦楚。
温别默默听他说完,这样的人生他没有体验过,也不可能感同身受,毕竟他从小生活在衣食富足的环境中。不过他能够明白顾忌的坚强乐观,因为太感染人。
“我说师弟,别叫我师兄,叫我‘哥’就好了。”顾忌抓抓头,“师兄听起来没有‘哥’好听。”温别听到这个理由不由地一笑,真是孩子心性,便只好答应。
独自在卧室的无为道人,手上拿了一把剑,微微出鞘,闪着寒光,竟透露着些许杀意。无为望着这把剑,心中怅然道:“温兄,虽然我可以尽我所能教他一招半式,但是以后能否保他平安还要看他自己。信中之事,希望永远只会是一个秘密。”
温别在山上呆了好几天,无为道人吩咐他从基础开始,打好根基,天天练习腿功、腰功、肩功和桩功。因为他习武太晚,身体也不够灵活,力量也不太够,所以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他倒也不气馁,毕竟他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顾忌这些天因为要看着温别练功,不能像以前一样偷偷溜下山,呆在山上甚是无聊。他坐在屋前的木板上,看着在院里一遍一遍练习的温别,问道:“师弟,你不累吗?我们到镇上逛逛吧。”
“哥,你自己去吧,我的基本功太差,要是不勤加练习,不知何时才能学个一招半式。”温别答道,身上早已大汗淋漓,汗水将衣衫浸湿,眼神却无比坚定。顾忌摇了摇头,慢步走开,温别似乎并没有注意。
过了一会,温别才停下,回头看发现顾忌已经不见了,眼帘微垂,有些许失落,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坐在顾忌之前坐过的地方,垂头沉思道:“这些天才知道自己的天赋真的很差,不过幸好他一直在教我,我是不是应该陪他……”
未想完顾忌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我刚走一会你就偷懒啊,这样可不行哦。”顾忌弯着腰在他耳旁说道。温别转头看向他,刹那间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奇怪,温别猛的站起,略为慌张的说道:“哥,你不是下山了吗?”
顾忌抓抓头发,故作委屈道:“你哥是这样的人吗?丢下苦练的师弟独自下山,我可不是这样的人。”然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白布递给他,“我看你流了很多汗,擦一擦吧。”
“谢谢师兄!”温别接过后就被顾忌拍了拍肩膀,说:“都说了叫‘哥’,这样像自己人。”温别点点头,然后低头一笑。
温别就这样苦练了基本功六个月,顾忌看他有时晚上也不在房内,估计在山中某处练功,所以也没有问他。温别虽然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但是皮肤倒是一如既往的白皙,还是一副书生模样。
顾忌也是闷了六个月,他从未试过这么久不下山,所以总想着有一天出去大玩特玩。于是他估摸着温别基本功练得差不多了,就算练得再这么差也比之前那些混混强,便准备拽着他下山。
顾忌每次下山都会选好时机,因为无为道人有时前一晚练功会消耗太多精力,第二天便会很晚起床。他看昨晚师父像以前一样吩咐他第二天不要打扰自己休息,顾忌就明白第二天是出去的好时候。当他跟温别说时,温别只是笑着答应。
温别来了六个月,顾忌觉得他变了一些,不是不再那么文弱,虽然说话还是那么文质彬彬,凡事温文尔雅,但是还是跟第一次见时不太一样。眼神吗?依然那么澄澈,不过现在却带了分淡定与成熟,最重要的是那运筹帷幄的样子,让顾忌真的有所顾忌了,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至于温别为什么会改变,应该从某一天晚上说起。基本功练了三个月,长进并不大,温别有些沮丧,本来想找顾忌说说话,但是他因为白天练功很累,晚上便早早睡下。温别只好一个人静静待在院子里。上次顾忌救他时,看起来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有用,可是他现在估计连顾忌的百分之一都没有达到。怎么离他那么远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想赶上顾忌,他想达到跟顾忌一样的高度。
“你怎么还没休息?”无为道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温别站起来,道:“师父,因为刚刚练完功,所以坐在这休息。”
无为道人看看他,身上的汗水还没有干透,道:“你真是勤奋,看到你这样我想起了臭小子小时候,他以前也是这样,深怕我觉得他没有努力而将他赶走。”
“师兄武功那么好,自然是小时候十分努力。”温别平时见到顾忌练功时心无旁骛的样子就已经猜到。
无为道人摇摇头,道:“臭小子天赋好,又肯吃苦,这天下恐怕没有什么他学不会的。”未说完转而看看温别,继续说道,“其实你的天赋比他更好,只是很可惜……”
“师父说笑了,我自幼体质不好,多灾多难的,又怎么会比得上师兄。”温别苦笑一番,若真是天赋好,搭上这体质也是白费。不待他继续想下去,无为道人的中指顶向他的额头,一股真气灌输而入,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这股真气替他打通身体中的某处,顿时清爽无比。
无为道人收回手后,温别疑问道:“师父,你这是?”
“我只是替你打开了三分天赋,你并不是体质不好,而是压抑天赋所致。虽然我只替你开了三分天赋,但是这三分天赋已经威力无穷。只是开天赋会影响你的性情,你切记每日抄诵我给你的经书。”无为道人说完准备回屋,但是听到这话,温别更是好奇,问道:“师父,为什么我的天赋会被压抑,徒儿不懂。”
无为道人道:“以后就会懂,现在何须多问。”说完便回屋,温别愣愣的呆在原地。
回到屋后,准备休息的温别突感心浮气躁,心中竟有些许愤怒,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想起师父之前说过的话,赶紧到书桌旁抄写经书,双手都在颤抖。好在抄完好几遍以后终于平复了下来,温别不是很放心,又轻轻诵读了几遍。于是温别养成了每天都抄经书的习惯,之后倒也没什么影响。不过他发现自己的武功突飞猛进,许多之前不懂得招式竟可以瞬间学会,但是他还是每天在苦学基本功,然后晚上会在山中的某处学习新学的招式,目前他并不想让顾忌知道自己的变化。
只是他自己可能也没有察觉,他的性情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些变化,虽不能说坏,但也不能说好。顾忌却察觉到,因为一开始他觉得温别只是一只温柔的小白兔,现在呢,也还是温柔,只是温柔中透露着防备,成了一只腹黑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