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如约而至,我抑制着内心的狂喜带着梓岚坐上了去往奉灵山的马车。按规矩国君去往奉灵山请见子灵是极重要的国事,因路途遥远必须一切隐秘,以防不轨之人途中作乱,故去往奉灵山到底从哪条路走、耗时多久旁人均不知晓,一切皆由东寒王随心而定。但梓岚与我提过,不管从哪条路走,也不管耗时多久,都有一处必经之地,那便是锦水。锦水是东寒、南殇两国的天然分界河,由西向东一路奔腾汇入孤海。如此锦水自然成了我的选择,一来这是必经之地,可作为我何时动手的提醒;二来既然锦水是两国交界,交通自然更加便利,极利于隐藏行踪。未来这几日,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等待。
到达锦水城时天已黑透了,月光皎洁再缀上繁星点点,甚是清幽。我们落脚在城中一家普通客店,店里只有掌柜的和几个伙计,不曾见到其他客人,我猜该是被提前打发了,也好,人少好办事。舟车劳顿确实累人,这几日虽一路瞧了不少新鲜,但骨头也快被车颠散架了,我活动着酸胀的胳膊晃到客店最高处,这掌柜的还真是个有心人,竟将正朝着锦水的一间房腾出来做了个厅,站在窗前望去城中风景一览无余,远处的锦水映着明月与繁星,波光粼粼,如窈窕淑女腰间的玉带,妩媚极了。
东寒王斜倚在窗前,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窗沿上敲着,双眸如黑曜石般透亮,锦水上吹过来的风带着些湿气,他的声音也湿润了不少:“明日过了锦水,再行个四五日便能到奉灵山了,倾儿可开心了?”
我没有回他,只安静地趴在窗沿上数着街上的灯,这锦水城虽比不得让凉城那般繁华热闹,但也颇有人气儿,街上男女老少走过,灯火映着他们脸上的笑,忽明忽暗,让人觉得甚是温暖,我不由地也露出笑来。
东寒王的笑带着些酸:“倾儿笑了。”
我试探地问:“若有一日我伤了你,你会如何?”
他笑着将我摁到怀里:“倾儿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明明是个通透的人儿,偏偏有些时候又笨的很,净问些傻话,既是你伤的我,那我便受着好了。”
我用力挣扎,却未能挣脱开:“你可是国君,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他加重力道把我箍得更紧:“倾儿说的不错,我是东寒万万百姓的国君,但倾儿似乎总是不记得,我还是你的夫君。”
我在他怀中安静下来,淡然道:“我心中无爱,是可怜之人,也是可恨之人,你我福浅缘薄,万不可一意孤行,若能早断孽念,对彼此都好。”
“福再浅缘再薄,我已是你的夫君,于我而言便是天大的福缘,这种胡话以后再说我可要罚你了。”怎么跟他就说不明白呢?我有些丧气。
一切都落入踏进厅内的南殇王眼中,他扶了扶面具假咳两声,东寒王松开箍着我的双臂,若无其事地与他说话:“文承来得正好,这几日赶路着实辛苦,锦水城的夜景可比东寒其他地方更雅致灵动几分,不如与我们共同赏个月吧。”
被叔父看到我被旁人揽在怀中让我很不舒服,朝他行了浅礼便匆匆离开:“如此良辰美景还是两位王上共赏更为合适,我就不打扰了,下去替你们准备美酒膳食。”
吩咐掌柜的送两壶最好的酒上去后我便回了房间,梓岚正在替我铺床,弯着腰的她更显得特别娇小可人,我没有告诉她今夜我将离开,本想过要带她一起走,毕竟她也算是我的人,可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如此做对梓岚有害无利,我以如此不耻的手段离开八成会激怒东寒王,当他发现我失踪后一定会即刻派人追寻,如带上梓岚一起走便是置她于不义,且不论东寒王会不会怒火中烧牵连梓岚的亲人,若计划失败被抓的话,我自然是无性命之忧,梓岚就算可逃一死也定是活罪难免。相反,若是将她留下,东寒王便会明白所有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与她无半分关系,自然也就不会迁怒于她,顶多捏个护主不利的罪名将她禁足一段时日,总好过跟着我颠沛流离,这才是我对她最大的保护。
我走过去用力抱住她,这一分别,也许再无相见之日了,还不曾好好谢一谢她这么长时间对我掏心掏肺的照顾。
她疑惑地看我:“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笑着放开她:“好梓岚,把那个东西拿给我。”梓岚并不知道之前让她备下的是蒙药,下药这种事还是由我亲自动手更好,更何况被下药的是两国的国君。
我佯装无聊在客店内四处转悠,趁人不备将药下在了掌柜的特意准备的热茶里,一刻钟后热茶被分别送到了每个房间,我则端了一壶亲自给两位国君送去,按理说这无色无味又猛烈的蒙药能让他们通通趴下。
半个时辰后整个客店一片寂静,我换好衣服束好发拎着包裹迅速闪入茫茫夜色中。东寒王身边的几椅上多了两样东西:他送我的那枚红叶,上书八字:水本无忧,因风皱面,还有一封我给逐华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