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树林,阴霾的天气,又是一波要致我于死地的杀手,我拼命奔逃,筋疲力竭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处藏身之地,他们将我团团围住,没有了叔父的庇护,我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被他们架于刀剑之下无一线生机。为首的黑衣人掐住我的脖子,满眼淫光,污言秽语,我忍无可忍,抬手用尽全力给了他一记耳光,以如此可笑的方式来捍卫自己不容别人践踏的尊严。
“啪!”掌心火辣辣地疼,这一巴掌竟让我从噩梦中醒来,抚了抚胸口长吁一口气,睁开眼睛却看到面前正端坐着一陌生男子,不由得又是一惊,不过看他满脸错愕,应该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以手抚脸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可是打了我?”他脸上的红印清晰可见,我的脸登时涨得通红,
虽说是做了噩梦,但失手伤人总是不对,我急忙道歉:“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还请公子莫怪。”
他笑得有些勉强:“我想过千百种我们再见面的场景,独独不曾想过现在这一幕,你这声‘公子’唤的倒是新鲜。”
“你这人说话倒是挺有意思的,你我素不相识,我不唤你‘公子’还能唤什……”“么”字硬生生被我咽了回去,我的目光落在他身后不远处,虽然逆着光看不太清,但立于数米之外的那人分明就是肃舞,那身姿,那白衫,那把剑,见过一次便不会再忘记!
我从玉石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过去,他朝我握拳行礼:“子灵大人。”果真是肃舞!我顿时明白过来,那位“公子”定是东寒王。
倒吸一口凉气,稳住心神,转身朝缓缓向我走来的人行礼:“倾倾见过东寒王。”
他扶起我,眸中带笑:“大人无须多礼。”我抬头看他,星目灿烂,鼻子硬挺,唇如仰月,整张脸棱角分明,只是那半边脸上还未褪去的手印子让人憋着笑憋得有些吃力。
他应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竟一把将我打横抱起送回到玉石床上,道:“想笑就笑,若是能换你一笑这一巴掌倒没白挨,只是今日这事无论如何不可说出去,被旁人知道了可不好。”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僵硬得不敢动弹,他眼中的笑更浓,道:“你这般紧张,莫非南殇王还未告诉你?”
心忽地一沉,屏气冷声问道:“不知东寒王所指何事?”
他倒是回的干脆:“自然是你我大婚之事。”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惊呼:“你说什么?”
他明明在笑,说出来的话却又不带一丝温暖:“大人不必如此惊慌,南殇王不愿说也罢,由我来说也不算逾越。”
果真是没人把我当回事儿,虽然心中已翻江倒海,但面上的清冷还是得有:“东寒王真会说笑,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们如此草率替我做了主可曾有谁想过要问一问我是否愿意?”
他捋了捋我额前的乱发,仿佛看笑话一般看着我:“大人果真与众不同,只是大人如此想就不怕误会了你的哥哥让他难受么?他为你可算是费了好一番苦心呢。”
我愣住,突然明白叔父为何会突然将我托于他人,能逼得了他的除了我这个陌生的至亲之外还会有谁?还能有谁?当初叔父与我讲起双灵玉时不是不曾提起过他,可我不愿多问,我害怕听到那些我不愿听到的话,叔父知我所想,也就由着我掩耳盗铃了。
东寒王见我神思恍惚,语气倒是轻缓了不少:“大人且先放下心中疑惑,好好在我这长流宫住下,一切都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
他说完便欲转身离开,我急拽住他:“东寒王且慢!可否让我见一见……南殇王?”大婚之事定有缘由,叔父一定还有事瞒着我,我要找他问清楚!
他俯下身子,与我四目相对,依旧笑着:“当然可以,不过现下南殇王已回了他的南殇国,待我们大婚时他定会与他国国君同来东寒观礼,到时你自然能再见到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床边案几上的茶还冒着热气,我探身去够,却重重摔了下去,地底的凉气立刻如细针般密密地钻入体内,刺得我生疼。藏在衣袖内的梅木梳落在案几旁,它是我离开滨国时带在身边的唯一物件,是十年前叔父送我的生辰礼,正中间的雕花是叔父亲手所刻,手艺虽不可与匠人们同日而语,却也算得上别致有趣。当初我还曾因不小心摔断它而难过了好几日,是叔父用金丝线将它重新修补才哄住了我。
看着躺在案几旁的梅木梳,终是没能忍住泪,不知怎么回事,我最近似乎很容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