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的时候,我将短信的提示音调到了最小。
第二天一整天,所有疑似“滴滴”的声响都会让我心生不安,所以一整天我都在不停的翻看手机。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当耳旁的手机真的发出“滴滴”的两声轻响时,我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尽管如此,我还是急迫的点开了短信栏。是司马发来的,内容很简短。“睡了吗?我在外面。”
在外面?在什么外面?是回来吗?
这个念头蹦出来的那一刻,大脑就立刻停止了工作,接下来所有的一切直接交给了行动。
我一骨碌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披了件外套圾拉着拖鞋拉开黄瓜绿色的铁门就往外跑。楼道口那里,微弱的灯光下,司马面朝我笔直的站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司马的那一刻,我忽然就胆怯了,空气中一种不熟悉的异样的涌动,使得我站在门前的空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司马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一双眼睛却在暗夜里闪闪发亮。看到我的时候他眯起眼睛笑了下,露出白色的整齐的牙齿。
“不是说,说四号回来吗?”我隔着十来层空空的楼梯向他发问。
“嗯,家里呆着也没什么事,回来看你乖不乖。”他也隔着十来层空空的楼梯回答我。
“我,我挺乖的呀。”我想我脸已经红了,住在这里这么久,第一次觉得,原来灯光昏暗些也挺好的。
“奇奇,”他顿了下,“上来吧。”说完转身向外走了开去。
我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抬腿迈上楼梯。
司马已经在离楼道口不远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他朝我拍了拍身边空着的那一截椅子,用眼神示意我也坐下。
椅子不大,坐下后我们挨得很近,我有些拘谨。
“明天我们去爬山吧。”他说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头来看我,我也抬起头去看他,眼神相撞的那一刻,我看到司马的喉结不自然的滑动了下。
司马的头慢慢的低了下来,是打算收债了吗?
可是我闭着眼睛等了好久,那个抵债的吻却始终没有落下。我试探着慢慢的睁开眼睛来,看到司马正将身体依靠在椅子的一角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见我睁开眼睛说了一句:“小丫头,不学好。”
我羞窘的无法再在椅子上坐下去,站起来就要走,却被司马从后面一把拽住了胳膊,我挣了几下,没能挣开。
我们僵持了会。
司马说:“奇奇,你冷吗?”我说:“不冷。”司马说:“我冷。”我的心一下子就软化在了这两个稀松平常的汉字中。
我慢慢的转过身来,抬起手来去轻触了下他的胳膊,微凉隔着薄薄的衬衣传递到指节,再顺着指节缓缓的流进心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司马慢慢的松开了攥着我胳膊的手。
“奇奇,你可以问下宿舍里还有没有人去,人多了会比较热闹。”
“嗯。”我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司马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光芒和温柔,他声音低低的说:“回去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过头去看,司马依然笔直的站在楼道的门灯下,就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样。
司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里空间很是宽敞。上车的时候,吴江和王宇把我硬塞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她们两个则坐在了后排的位置上。
我穿着王宇借给我的一身淡粉色运动衣,辫子扎的高高的。司马来来回回的看了我好几眼,看的我都有点心虚了。
“不好看吗?”
“不是,挺好看的,就是感觉有点不太像你。”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嗯......再傻点。”
“你......”我作势伸手要去打他,他没躲,眼睛全神贯注的注视这前方。我扬起的手在空中像一面孤独的软绵绵的旗帜,强撑着摇摆了几下后,灰溜溜的重新落回到了自己的腿上。
“奇奇,你前面的抽屉里有零食,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只是用眼睛轻轻的扫了我一下,然后又很快的把注意力放在了前面的道路上。
我不喜欢这样的一种感觉。但还是拉开了面前的抽屉,抽屉里果然满满的都是好吃的。我随手打开了一包薯片递给吴江和王宇,王宇摇了摇头,吴江说她喜欢巧克力,于是我拿了一个巧克力给她。
一包薯片吃到一半的时候,我看了眼司马,“你要吃吗?”司马点了点头,我拿起两片薯片递给他,他没有伸手,低下头来直接就着我的手吃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司马的双唇在吃薯片的时候碰到了我的手指,软软凉凉的触感让我忍不住一哆嗦。
“你......”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哦。”吴江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快要笑出声了。
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把薯片放回了抽屉里,不是不想吃,而是不敢吃。
车子越开越远,马路两边的高楼开始逐渐的被一些低矮的平房所替代,然后慢慢的平房也淡出了视野,一些绿色的小山坡开始映入眼球。
“有山了,司马。”漫山遍野的绿色让人觉得幸福和安宁。
“嗯,快坐好。”
“看到山,心情就好舒服,不过北方的山,水和灌木太少了,缺少了南方那种的钟灵毓秀之气。”吴江是南方人,对于山和水有着特殊的依恋。
不过对于我这种连山包都很少见的平原狗来说,因为没有什么可比性,所以就觉得这已经很不错了。
王宇依然不说话,不过脸上的抑郁之色正在明显的消褪。
司马带我们爬的是野山,离旅游景点很远,车子要在盘山公路上行驶一段时间才可以到。
山路上的风景美的让人心生贪婪。十月的草木,看似还绿,实则已有了峥嵘之气,低垂着的熟坠的叶子,既有着熟透了的骄傲和又带着点将要消亡的忧伤。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隐隐的希望这条路最好是永远没有终点的。
路上不断的有一些上去下来的陡坡,上坡的时候我们三个会忍不住的后仰在靠背上尖叫,下坡的时候又无法控制的吸着气尖叫,不管是上坡还是下坡胸腔里总有一口气憋着不敢呼出。而每绕过一个急转弯的时候,前面都会有一些惊喜在等着我们,有时候是路边上一颗结了果子的树,有时候是掩映在山里的一户人家,有时候也可能是悬崖。
司马似乎对这里的路况很熟,每次快下坡的时候,他都会提醒我往后靠。
到了目的地之后,司马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拿出登山杖和一些吃的,让我们分别装进自己的背包里。
“奇奇,想爬到山顶吗?”
“嗯嗯。”我忙不迭的点头,心里被一种莫名的骄傲和兴奋鼓荡着。司马笑了笑,“爬到山顶的话,晚上就回不去了,我们需要露营,后备箱里有两顶帐篷,如果回不去的话,我们可以睡在帐篷里。”
“真的吗?”我从来没有睡过帐篷,光想想就觉得又兴奋又刺激的。
“瞅瞅你那张脸,快赶上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了。”我不理会吴江的揶揄,把头转向了王宇。
“也好,早晨起的来的话,还可以看看日出。”王宇金口一开,大局立马定了下来,我忍不住大喊一声抱了抱她。
一身浅灰色休闲服的司马走在最前面,我紧跟在他后面,然后是红衣服的吴江和白衣服的王宇,四个人连起来,像是半串在山间行走着的颜色鲜艳的糖葫芦。
我心情好的出奇!
大山里到处是一些被岁月和流水冲刷得光滑溜圆的小石头,看到漂亮的我就忍不住捡起来放进背包里。
“奇奇,不要再捡了,一会你会背不动的。”司马停下来无可奈何的看着我。
“这是这些好漂亮的,而且它们每一个的年纪都比我还要大呢,放在这里风吹日晒的,多可怜。”
“它们那不是风吹日晒,而是在吸收日月精华,你把它们放在包里边暗无天日的,那才是可怜呢,听话,别捡了。”
“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们现在也算是在吸收日月精华了吧?”
“你开心的话就是。”
“哦。”
“司马?”
“嗯?”
“那边有棵果树。”
“嗯。”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
“颜色很漂亮。”
“自然界里,漂亮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哦。”
“司马?”
“嗯?”
“那边那棵树上的果子,颜色好像一点都不鲜艳。”
“然后呢?”
“可不可以过去摘一颗尝尝?”
“不可以。”
“为什么?”
“太危险了。”
“会吗?”
“会。”
“司马?”
司马干脆转过头来面向我。
“那个,溪水可以喝吗?看起来......”
“不可以。”
“为什么?我小时候经常喝河里的水的。”
“现在的水有污染。”
“真的吗?”
“真的。”
“那喝了会怎样?”
“......”
吴江和王宇在后面都快笑岔气了。
“唉,可怜的司马。”吴江在后面无比风凉的说。
中午的时候,司马领着我们在一处沿着小溪的平坦大石上吃午餐,小溪的一旁长满了已有些年岁的大树,流水在石头与石头的落差间发出“哗哗”的声响来。
我开始把石头一块一块的往外套。
“怎么啦?太沉了吗?”
“不是,我怕不小心装了一个孙悟空进来。”
“哈哈哈哈......”王宇和吴江笑的连形象都不要了。
司马一脸的宠溺看的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不过阳光这么灿烂,也许是真的眼花了。
“那不是挺好的,一石得道,鸡犬升天。”
“我才不要。”
“为什么?”
“当神仙不好,不能吃肉,不能动情,就这两样,我就不行了。”
“是吗?”说完司马开始若有所思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