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麻烦
望着昭明郡主拖着寿王远去的背影,徐蔚轻轻吐了一口气,转身回去,门却没有带上。
果然,没过多久,素锦姑姑闪身进来了。
“殿下和昭明郡主走了?”
明知故问。徐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看着手里随手翻到的一本书。
这间暖阁大约是贵妃娘娘常来的地方,案上,床头,梳妆台上,都放着几本书。想来贵妃是有随时随地就看书的习惯吧,倒是便宜了徐蔚。
不过这里头的书大多是游记,散本之类,连街市上的话本儿也有两本。
徐蔚拿了一本《西域散行录》来看。也不知作者是谁,所记的都是大齐向西而行西域的风土人情之类的。笔力浑厚,言辞活泼,声色俱全。只不过如今西域好几个小国都已不存在了,看着书中鲜活的记录,不免让人有些唏嘘感叹。
素锦姑姑也不打扰她,只站在一边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徐蔚才将书放到一旁,叹了口气:“好了,姑姑,您就直说了吧。娘娘想叫我做什么?”
“娘娘没想让您做什么。”相貌普通的中年女官对她笑了笑,“原来您喜欢看这种书啊,娘娘这儿别的没什么,这样的杂书多的是。一会奴婢带您去书库转转,您挑些喜欢的书,可以带回您府里慢慢儿看。”
又说:“十七郎也喜欢看这些书,书库里的那些书啊,都快被他翻烂了。”
明明顾筠走了也没几天,徐蔚从素锦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心头颤了颤。好像已经和他分开好几年似的,眼里脑中,被他那张总是带着惫懒样笑容的脸给占满了。
“书若看完了,就叫个人进来再换。书库有书录,奴婢叫人抄一份送到您府上,想看哪本,叫人带信来就好。”
素锦笑吟吟看着她。
徐蔚吐了一口气:“所以娘娘的意思是叫我近些日子就别进宫来躲着点了?”
“奴婢只是传娘娘的话,娘娘没说过的话,奴婢可就不知了。”
徐蔚沉默了会,才说:“我不放心皎皎。”
“娘娘说,若是昭明郡主会承着长公主一道北巡,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素锦说,“到底北疆那儿是长公主的地盘,军中严密,能伸手进去的人实在不多。”
徐蔚眼中一亮,她已经明白了贵妃的意思。
的确,京中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想动什么手脚方便得很。可是北边山高水远,长公主治军极严,那边别说找不到人手,就算买通了人,也没法子近身动手脚。
再没什么能比把皎皎放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更安全的事了。
“我懂了。”徐蔚笑着站起身,对着素锦行了一礼,“谢姑姑提点。”
“哎哟哟,这奴婢哪里敢当,奴婢也就只是个传话的。”素锦连忙让开。
徐蔚在暖阁里看完了一本书,又小睡了一觉,昭明郡主才回来。
“走吧,天色不早了,咱们还要回寿安宫。太后应该等急了。”
徐蔚笑着拿眼斜飞着她:“这会子急了?左右不是我耽误的工夫,太后问起,只说咱们家皎皎跟人逛园子逛得没完没了,可与我不想干。”
“死阿蔚,找捶啊你!”昭明郡主手里拳头捏得“啪啪”响,一脸狰狞就要扑过来。
“哎呀,殿下,您怎么进来了?”徐蔚突然一声喊,昭明郡主忙回过头,脸也不狰狞了,拳头也散开了。
“在哪儿?”
徐蔚眉头微挑,拿手戳着昭明郡主的胸口,“就在某人的心尖尖儿那里啊。”
“要死了你。”昭明郡主这才反应过来是徐蔚在逗她,气得两手一把掐住徐蔚的两腮,用力向两边一拉,“看我不撕了你这张惯会作怪的嘴。”
寿王此时还没出宫,他在外头等着徐蔚和昭明郡主两人收拾好了,打算一路将她们送回寿安宫再出宫去。
昭明郡主见他在外头等了这半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又有点害羞。
“你等我们做什么?天色已晚,你再不出去,宫门落钥就不好了。你走吧,我们在宫里还要你送什么送?”
寿王只笑笑,却站着不动,摆明了就是要送。
徐蔚拉了拉她:“他送送我们怎么了?关雎宫离着寿安宫还有好一段距离,有寿王殿下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可是这天都要擦黑了……”
“你担心什么啊。”徐蔚对她翻了个白眼儿,“宫门落钥了旁人是出不去,不过寿王殿下是谁啊?守宫门的禁卫都是他属下,开个门儿放他出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寿王忍不住开口自辩一下:“这倒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落了钥,便是我,未奉旨也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你听着没!”昭明郡主得意地瞪了徐蔚一眼,又转脸去赶寿王,“既这样,你就别婆婆妈妈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你快出宫回寿王府吧。这宫里我们再熟没有的,你放心,不会走岔了道儿。”
徐蔚看了看寿王,该,谁叫你尽
瞎说什么大实话。顺着我的意思混过去不就得了?
寿王清咳了两声,对昭明郡主说:“没事,我也有几日没去给皇祖母请安,就算晚了,大不了在宫里住一晚。母妃还巴不得我出不去呢。”
说来说去,昭明郡主拗不过徐蔚和寿王两个,而且就算寿王今天在宫里住一晚,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昭明郡主也就不劝了。
既然不赶时间,二人索性也不要坐轿,就和寿王一道,三人慢慢往寿安宫去。
绕过飞翠阁,过一段九曲回廊,再穿过前头一片牡丹园,离着寿安宫的宫门就不远了。
徐蔚走得快,她身边带着的只有欧碧一个随侍,二人将昭明郡主和寿王两个甩了十来步远。
她闷声不响在前头走,后面那两个倒是走走停停,交头接耳,就算徐蔚已刻意与他们距离拉开,还是能听到昭明郡主那丝毫不加掩饰的笑声。
寿王和昭明郡主身旁,自然也少不了一大帮子随侍,不过他们眼力界也都不错,此时也与主子们拉开一段距离,离得不远,主子一呼叫,便能几个大步赶过去,离得也不近,反正主子们乐呵呵地说些什么,他们是一点也听不清的。
牡丹园里已经不少牡丹已经盛放,正是连阡接陌,艳若蒸霞。徐蔚本就是个爱花的,身边两个最得重的丫头一个欧碧,一个浣紫,起的名字也都是牡丹的名种。见这满园牡丹,徐蔚眼中一亮,就有些挪不动步子。拉着欧碧细细一路赏过去。
“我记得以前这儿没有这么多牡丹的,现在竟连千堆雪,墨池青龙这么少见的名种都有了。咦,那棵可是珍露?虽然还没开,不过挺像的。”徐蔚这里看看,那边摸摸,简直挪不动步子。
走在后头的昭明和寿王此时也走得近了,见她这般,不觉笑道:“瞧你这花痴劲儿。”
徐蔚哪里理她,直接蹲下身子,摸了摸花根旁的泥土。
“照料这牡丹园子的必是个高手。”徐蔚十分兴奋,“我府里头上个月新移了几株牡丹,总是蔫蔫儿的,请了几位花匠来看都不行,等我回去求了太后,请这里的花匠去我那边瞧瞧,说不定能救得回来。”
“冷天儿移牡丹,也亏你想得出来。”昭明郡主鄙视之。
昭明郡主对花花草草的不太在行,不过女孩子家对漂亮的东西总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这里点点,那里点点,昭明郡主就已凑到徐蔚身边,听她讲这些漂亮花朵儿的名字,来历,还有有趣的逸闻。
寿王有个博学的母亲,这些东西他虽然从未费过心力,但懂得总比昭明郡主来得多。面前两个女孩儿立于花丛间,谈笑晏晏,面如娇花,笑容却比名花更娇艳,令他心胸也开阔温软。
“这朵,这朵,还有这朵,都要。”
徐蔚与昭明郡主谈笑正欢,突然听到一声略有些尖利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挤进来,不觉眉头微微蹙了蹙。循声回头望去,见花丛那头站着一位妙龄女郎。身上穿着百花蝶舞的锦衣,外头罩件嫩芽色的披风。头戴五宝玲珑金冠,鬓边一色猫眼石的压鬓,耳朵上垂着小指肚大小的红宝石金流苏耳坠子。容色艳丽,眼角微挑,看着华贵又有几分凌厉。却正是她嫡亲的姨表姐,宜和公主。
徐蔚脸上的笑容倏尔收起,又轻轻拉了拉身边的昭明郡主,示意她稳住了。
宜和公主所指的那几朵花,正是之前徐蔚与昭明郡主赞了许久的名种。花开碗大,色泽娇艳饱满,十分美丽。
她身边的宫女挎着竹篮,手里擒着竹剪,过来就要将花剪下。
“等一下。”徐蔚却是没忍住,“这花儿开得好好的,如此剪下不过能保持一二天,实在是可惜了。”
宜和公主双眉一竖:“这是本公主要剪下来送给老祖宗赏玩的,谁这么大胆,敢阻了给太后的孝敬!”
这么大的人就站在眼前,却非要这么一问,这样多此一举,无非就是立意要找茬。
徐蔚有些无奈,对着宜和公主行了一礼:“原来是宜和公主,徐蔚有礼了。”
宜和公主唇角一翘,立刻显出几分热情来:“原来是阿蔚啊。你说你进宫怎么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一切可好?姨父姨母都可还好?对了,你什么时候把宝哥儿带来给我瞧瞧啊?怎么说也是我亲表弟,我可是攒了不少好东西留着给他玩儿呢。”
徐蔚笑着应道:“父亲母亲都好,宝哥儿也好。不过他还太小了,等天再暖些,他身子骨儿也硬实点儿,我就让母亲带他进宫来,太后和皇后也总念着他呢。”
宜和面上略有些难看。
一提徐家的宝哥儿,徐蔚就把太后和皇后两尊大佛请出来,她不知道景和宫才是她真真正正的亲人,景和宫贤妃才是她家宝哥儿正经的亲姨母吗?这个徐蔚,竟然连提都不提。哦,也是,如今她是皇后的干女儿,眼里自然就瞧不上自己的亲姨母了。
势利眼儿,白眼狼,一个个都是没心没肺,少情寡义之辈。
宜和公主看着站在徐蔚身边的昭明郡主,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个丑八怪!老子是个没出息的小翰林,老娘是个军中与无数男人厮混的泼妇。长得难看,家世也不如自己。晋阳那个老太婆,怎么有脸提出来要把她女儿嫁给顾筠?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