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昭
深入地下的暗牢,阳光、风声、雨水皆抵达不到,这是不为人知的炼狱。十八道酷刑,十八层地狱,空气中弥漫着消散不去的铁锈味,刑具上斑驳的血迹昭示着它所吞噬过的生命。然而如今刑具上捆缚的却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大昭尊贵的五公主!
被束之人衣衫褴褛,血污掩去了华服的原貌,凌乱的发丝遮住了面庞。嗓子早已哑了,她不记得过去了多久。
痛!好痛!疼痛是她现在唯一剩下能感知的东西。每隔一个时辰,无数珍贵草药熬成的汤汁就会灌入她的嘴里,延续那早已破败不堪的生命,然后经历新一轮的酷刑,一切仿佛是为折磨而折磨的刑戮。
幽暗的地面忽的腾起一团烟雾,越发凝实,最后化成了一个修长的人影,一身黑衣,猩红的眼眸毫无情绪波动。
五公主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凭空多出来的“人”,看着恶魔般的眼眸,原本干涸的眼眶竟又缓缓渗出泪来。下一瞬,锁链断,身体一轻又一顿,已落入黑衣人怀中,冰冷而无生气的怀抱却让她有种心安的感觉。最后一眼,是他所过之处燃起的火焰。
长宁十九年四月初六,大昭五公主葬身一座本该不存在的暗牢,火光冲天里,一切罪恶归于平静。
第一章重临
“于吾等而言,死亡本是解脱。”眼前之人一如往昔淡定从容。
“那我陪你吧。”女子的语气亦是轻描淡写,不复往日灵动活泼。话甫落,却是一阵眩晕。
“王之心留给你了,能继承多少看你自己。不用勉强任何,继续做自己就好了。以后佐佑会照顾你。你,很好。”
身体里宛如燃起一团烈火,瞬息蔓延至四肢百骸,血肉骨髓都瞬间熔化了一般,她看着自己的手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想抓住眼前之人,而意识却终归于混沌。
端明二十二年大昭帝京将军府
“生了,夫人生了!”稳婆惊喜地叫道。
讶异于没有啼哭之声,然而听到这一声喊,门外之人仍是快步准备入内。忽然,天生异象,原本天光灿烂却一瞬黑暗,竟是百年一遇的日食。房中刚生产完的妇人已力竭昏了过去,突然暗下来的天色让丫头婆子陷入了慌乱。抱着孩子的婆子感觉一阵风掠过,紧紧抱住了襁褓中的孩子,完全没发现已经掉了包。
凌雪感受着被狠狠拧过而余痛未消的手臂,瘪了瘪嘴,心中默默鄙视着早就跑没影的佐佑,最终还是很配合地啼哭了两声,毕竟哪个孩子刚生下来会一声不吭的?听见她的哭声,婆子赶紧哄,凌雪又配合非常地止了哭。
日食已过,光明重回人间。
“恭贺将军喜得千金。”
苏离接过孩子,虽然不是男孩有些失望,但毕竟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更何况怀中的娃娃长得着实漂亮,忍不住亲了亲怀中小人的脸蛋,而凌雪……其实是拒绝的!无奈现在这个小胳膊小腿、随便就能被提溜起来的样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忍着这个便宜老爹的非礼行径。
“夫人你看,多漂亮的孩子啊!”苏离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脸色苍白却依旧美丽的夫人侧身看着襁褓里的人,一言不发。
凌雪觉得她的眼神有些诡异,“或许她已经发现我不是她的孩子了吧!可你的孩子在腹中就已经死了啊。”她在心中轻叹。
苏夫人的手轻柔划过孩子的脸庞,许久才虚弱地说:“是啊,多漂亮的孩子啊。想必她饿了,让奶娘抱下去吧。”
“是。”一旁的丫鬟抱起孩子退下了。
夜深人静,本该睡去的小人却突然睁开了眼,手脚动了动,感受现在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怅然。
一切就像一场梦,她多希望这就是一个梦,但凌雪从来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从烈焰焚身的痛苦中醒来她就成了现今婴孩的模样。为什么会如此,她大概明白。四十年前,深处暗牢频临死亡的她却被血王救走了。至于为什么救她,似乎母妃跟血族有渊源,但是把千万里之外的血族召唤来,是要以生命为代价的,见到那个人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母妃……走了。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她变成了吸血鬼,一直跟凌枢生活在一起,世上不再有姬宁雪,只有一个凌雪。
吸血鬼的寿命长于普通人,却也比不上血王,凌雪没想过那样强大的存在会跟死亡挂钩。吸血鬼近九成的力量集中在心脏,凌枢把心脏给了她,如果被血猎得到是个大麻烦烦。可惜凌雪这种半路出家的吸血鬼承受不起王之心,除非全身血肉骨骼熔了重塑,里里外外改造成吸血鬼,所以她现在得重新再长一遍。而至于凌枢……王级的吸血鬼就算心脏离体也不会死,可是,失去心脏的他真的能在血猎手中活下来吗?
“枢哥哥,我不会伤心的,我也不会哭,我只是……还没做好和你道别的准备啊……”
凌枢活得太久了,漫长的生命太过寂寞,他一直等待着终结的那天。救凌雪,不过是一个久远之前的约定,这个孩子的到来的确让生活多了些色彩,只是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他绝对不会让她成为吸血鬼的。
“大昭,帝京……四十年前离开的时候,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真可惜,这天下还是姬氏的天下。”
据佐佑说,现在凌雪的吸血鬼因子沉睡了,不然她已经爆体而亡了。直到六岁以后才会一步步觉醒,完完全全成为血族,而在六岁以前,她就只是普通人。比如现在她可不能以血为食了,而是……奶水。凌雪觉得佐佑把她就地埋了的心都有了,可谁让这是王的命令呢。不过幸好,他们发现这位将军夫人怀的是个死胎,运气更好的是,孩子出生的时候赶上了日食,直接掉包把凌雪换进去了,否则佐佑还得费工夫改改这些人的记忆。(佐佑的能力是改变记忆,不过是很费力气的,凌雪的能力是什么以后再说)
从此以后,我们的凌大小姐正是入驻将军府,并且还是将军府的嫡女,取名苏玉洛。然后开始了长达六年的……小屁孩生涯。——分割线——进入第二章——
第二章初遇
“你马上就要觉醒了,想好怎么名正言顺消失在将军府了吗?还是,你舍不得离开,打算长期待在这里了。”
“当然要离开,这里简直太无趣了。而且这个娘亲肯定知道我不是亲生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戳穿。现在她肚子里那个快生了,我就不要在别人家里碍眼了。”凌雪随意地说,朝佐佑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佐佑一翻白眼,从怀里掏出一包糖豆和一罐花蜜。
凌雪喜滋滋地接了,舀了一勺尝了一口,“甜!”一双眼睛欢愉地眯了起来,然后又是下一口,“到时候你随便假扮一下,什么蒙面人掳走将军府的小姐,途中不慎跌落悬崖之类的,离开容易得很。”说完一罐花蜜已经吃完了。
佐佑看着她吃,觉得喉咙甜的发腻,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凌雪对甜食的执着那么深,并且不是齁甜齁甜的那种都嫌味道不够。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佐佑瞬间消失在房中。
“小姐,你怎么又一个人躲在房里?咦?您怎么又偷偷吃糖了。”
“哦,对了,老爷让我告诉您,今天是荣王府小王爷的十岁生辰,等会带您和小少爷一起去荣王府。”
“娘亲去吗?”
“夫人要安心养胎,这种场合就不去了。”名为芍药的丫头说道,旋即又补充道,“三夫人一直吵着要一起去,不过老爷没答应。”
“知道了。”三夫人,就是给这将军府添了个男丁的姨娘,重男轻女的观念摆在那里,这三姨娘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而那个小少爷也是被宠的上天入地,凌雪看见这对母子就头疼,互相不待见。不过最近苏夫人快生了,大夫诊断定是男胎,三夫人估计怕自己失宠吧,最近闹得有点厉害。
荣王府跟将军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据说荣王府的小王爷生来就性情古怪,三岁那年有人送了只鸟给他,然后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尹卓尹小王爷面无表情地就把那只珍贵的鸟卸得七零八落,然后很嫌弃找地方洗手了,把旁边的一干丫头吓得不轻。五岁的时候,荣王奉命离京,不想受害于途中,荣王妃听到消息就上吊自杀跟着去了。痛失双亲,尹卓越发孤僻,后来老荣王把他送去天一老人那学艺,后来就再无他的消息。最近才回来,老荣王欢欢喜喜地给自己的独孙办接风兼生日宴。
今天这荣王府真是热闹非凡,可惜太热闹了,凌雪觉得自己脑袋快炸了,趁苏离跟别人寒暄的时候,溜花园去了,就那里看起来清净点,丫鬟芍药也只好跟上。
啊,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凌雪舒了一大口气,绕过假山,眼睛一亮,发现一个小美人。凌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身形修长,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尤其漂亮,现在虽是个小娃娃,不过不难想象几年之后一定能长成个玉人,不知能把多少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啊。可惜这个漂亮的娃娃干得事情可一点都不可爱。
只见他正抚摸着一直雪貂,小家伙一副很受用的样子,拿脑袋蹭蹭少年的手心。少年的手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最后停留在它的脖子上,五指缓缓收紧,雪貂顿时剧烈挣扎起来,然后没了动静。松开手,雪貂软塌塌地滑落,而少年始终面无表情,而这个人,自然就是传说中性情古怪的尹卓,尹小王爷。
好无聊!这些东西,这些人,全都好无趣。
“啊!”一声短促的惊叫,然后生生止住。
尹卓早就知道有人,他就是故意给她们看的,果然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子身穿一声鹅黄色的裙子,像是春天里的黄莺,她似乎皱了皱眉头,倏地又展开了,小手在腰间的荷包里摸索了半天,然后摸出一颗糖豆扔进的嘴里,左边的腮帮子顺势就鼓了起来,显得愈发可爱。自然那声尖叫也不是她发出的,而是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芍药此时仍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心里想着尹小王爷果然如传言一般性情古怪啊。
尹卓饶有兴趣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孩,一双桃花眼分外迷人。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小小一个,很漂亮,眼睛很干净、澄澈,但是却又有些岁月的痕迹,矛盾又和谐的感觉。更重要的是,看到他掐死雪貂,竟然基本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好像什么事都没她嘴里的糖重要,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芍药,该走了,爹爹该找我了。”
“是,小姐。”芍药赶忙跟上。
看到她们离开,尹卓却还是盯着凌雪小小的身影,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凌雪突然转头朝他的方向望去,双眼微眯,嘴角上扬,带着点慵懒和……危险的味道。
尹卓的嘴角几乎是无意识地勾起一抹弧度,好有趣!这里竟然有这么有趣的玩具。然而心头的喜悦还未蔓延开去,却被另一声尖锐的尖叫阻断。同样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子,一声紫,好像反应有点迟钝,到现在才叫出声来,吓得直接昏过去了。
“小姐,小姐……”身边的小丫头见小主子晕过去了,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本来心情都快变好的尹小王爷瞬间不爽了,厌恶地撇了撇那对主仆,事不关己地溜达走了。
另一头,“玉洛,你怎么可以趁爹不注意乱跑……”
凌大小姐假装虔诚地听着数落,低头专心数蚂蚁,苏离这边刚准备继续发飙,不远处又闹出不小动静。好嘛,苏宇浩小少年那厮才叫惹事,不知怎么的跟另外两个小公子打起来了。小孩子打架也没章法,直接滚在了一起,跟几个团子似的。
苏离见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没一个省心的,龙行虎步走过去,拎鸡仔似的直接把苏宇浩提溜起来。
“爹,是他们先动手的。”
“够了,一个月不准出门。”
“爹……”苏宇浩委屈地瘪了瘪嘴,果然平时被宠惯了。
对于这样的小插曲,众人也不甚在意,不过几个孩子的打闹,无伤大雅。
至于后面的宴会,凌雪完全状况外,因为她发现王府的点心超级好吃啊!所以,低头专心吃。不过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抬头,是尹小王爷,继续低头吃。“难道我吃太多他家点心了?”神经大条的凌大小姐完全没留意刚才无意识地一笑让现在尹小王爷对她的兴趣非常非常大啊!
被荣王府的点心喂得心情舒畅的凌雪到回府为止都是乖宝宝的形象,让苏离甚是满意。
刚踏进自己的院子,凌雪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跟在身边的芍药刚要出声,后脖颈被人一捏,便软绵绵地滑倒了。
佐佑抱起倒地不起的凌雪,皱眉,已经觉醒了吗?他的视线扫过芍药又移开,用王府里的人容易有麻烦,还是另找吧。想罢,抱着凌雪躲过府中的暗卫,轻松离开了将军府。至于芍药,她只会记得自己一直看着小姐,寸步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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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有经验,不要嫌弃太嫌弃偶哦,关于吸血鬼的,但是挂也没那么反人类……大概……主要人物会在前几章的内容里一边叙事一边介绍,可能衔接有点不比自然,表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