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猱发出一声尖啸,潭水彼端,林影婆娑,二十余只天猱冲天而去,每一只天猱皆抓着一具人形轮廓,在月光之下,显得诡异无比。
不多时,那一众天猱卫飞至石阶之上,将手中擒获之物一一放下,正是那逃离的九曦村与蔡家之人!
这批蔡家之人本被谴去追捕九曦村逃离的村人,此时情势陡然变换,他们一时不知所措,去也不是,回也不是,陷入两难的境地。
天猱卫四散开来,在天空中巡游,便将这残众擒起抓回。
弥天烂见此,下令将这些人族全部捆绑起来,天猱卫则手持石矛,顶在他们脖颈之上。
“大王镇守花果山,唯恐那些人族大举复仇。黄金吼将军又在养伤,此刻四位大将又被牵制,山魈将军年事已高,唉……现下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弥天烂计较片刻,说道:
“天猱卫听令,你们盘旋四位将军上空,同样伺机而动!”
二十余只天猱可腾身上天,是偷袭的绝佳之选。
“挥霆卫听令,散布开来,若方圆十里内有所异动,须得向我禀报。”
十数只挥霆猿电闪连连,激起雷鸣之声。
弥天烂细细斟酌,石阶之上所剩的只有鳞猴、冰尾猿等战力不高的族类。
“现下,唯一能做的……”弥天烂目光移向那座门户,“便让我来试试这阵法的深浅!关磨,定没有死!”
他大步向前一踏,抓起一个人族就朝里扔,红光闪过,鲜血溅了他一身。
弥天烂大力地摇头晃脑,将脸颊上的血迹甩去,心念电转,眸绽精光:“……还是等几位将军归来,再做定夺吧!”
……
石块塌落,关磨惊魂甫定地立在一旁,任由尘埃将自己淹没。
那一拳之威,直接将玉石地面砸得粉碎,关磨不敢想象,倘若这一击,落在自己身上,又是何种境况。
黄胥面露潮红,显然方才也已将自己平生所精尽数施展。他侧头看了看关磨,发现他呆若木鸡,却并不慌乱,只是失神而已。
“我果真还是想活的……当初竟然自杀……太愚蠢了……”关磨自嘲,方才那一瞬,他本能醒转,驱使他躲过一劫,这才让他直面自己的心灵。
“前辈!多谢!”关磨回过神来,抱拳道。
黄胥老脸微红:“怪老夫浮躁,手脚不听话,使得小友落此险境。”
关磨道:“如今阵法已破,这把剑倒是可以一用……”他瞳仁陡然闪烁了一下,将喉咙中即将吐出的话语,咽入肚中。
黄胥并未注意关磨的神色,正直直地品鉴着手中握着剑。
纯黑的剑鞘朴素简洁,边缘有着金线勾勒。拔出剑出鞘,一声轻吟,落在黄胥耳中如同泉水叮咚、珠落玉盘。
剑柄缠绕着蚕丝,末端缀着一个毫无纹饰的戒指。剑镡如一个酒樽,剑刃则有着淡浅的波纹,似溪水潺潺流过。
“竟然有一股酒香!”黄胥喃喃说道。
剑刃与剑镡相接处,刻有两个字符,关磨识不得,黄胥却叹道:“流觞?竟然是流觞剑!”
关磨正欲发问,黄胥收剑回鞘,道:“这柄剑果然乃我九曦村之物,其上铭文也都是我九曦村古文字,我村中传说之中,便是有着这把流觞剑的影子。”
“走吧,这九曦宫应是我村中一位前辈的寝殿,你助我收回前人遗瑰,我全村上下,将对你不胜感激!”黄胥神色激动亢奋,眼中竟是有着泪光闪现。
关磨低眉顺眼:“那是自然,晚辈只求能保住一命,故而请前辈一切听我行事,切莫再轻举妄动。”
黄胥点头称是,关磨回到门槛处,再度踏入侧殿之中,黄胥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蔡蓉身影一闪,来到了那凹陷下沉的广场之上,九根柱子残破不堪,她驻足思索,却毫无头绪。
三座门户孤零零地立在三个方位,其后三座宫殿富丽堂皇,似乎每日都有数百人修葺一般。
蔡蓉疑惑不解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家主!”
蔡平壑站在甬道出口,蔡蓉见状,询问一番之后,便等在原地。
不多时,那甬道之中传来阵阵脚步声,身缠三道天绁的蔡平渊一出甬道,便见到蔡蓉与蔡平壑在此站着。
“家主,哥。”
蔡蓉面庞上褶子堆起,笑道:“不愧为吾儿,现在有了你们在,那老头十死无生!”
言罢,蔡蓉领着二人来到西边的那座宫殿之前:“那小子与那老头消失无踪,应是躲入这三座宫殿中去了。”
蔡平渊将门户之外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蔡蓉沉思半晌:“那些孽畜应是察觉不到这破阵之法,这九曦宫中机缘无数,我们自然不能放过这唾手可得的际遇。”
她一步迈入门槛,并无异状,蔡平渊、蔡平壑二人跟随其后。
“这大殿之中布置有许多阵法,歹毒至极啊……”蔡蓉揣摩半晌,推演着下一步该落在何地。
与之相对的东边,关磨与黄胥,再次进入了那侧殿之中,寻那所谓的传承之物。
再度踏入寝殿之中,关磨抬头仰望,有剑形云木为梁,像是几把巨大的利剑交错在一起。壁板之上,一颗颗夜明珠让寝殿内犹如白昼。
黄胥腰悬流觞剑,不敢再轻举妄动。
比之当初关磨在地底之时,见到的那散发蓝紫色光芒的石块要璀璨得多。
窗棂被高高垂下的帘幕遮盖,屏风之上雕绘的图案,似乎在微微颤动,像是被赋予了生机一般。
硕大的金蟾为柱础,三人合抱的火纹巨柱抵住云木横梁,撑起整座殿宇。
寝殿之内摆着案几木椅许多,壁板上挂着龙飞凤舞的字画、宝光烁烁的器物。盆栽摆放在墙角处,已然衰败凋零。
大殿后方,只见一张九尺宽、一丈三尺长的金丝香楠木床边,垂挂下如云似雾般的纱帐。床榻之上,铺着紫钦绵玉簟,摆着一个清翛石枕,其旁叠着绸纨布衾。
黄胥轻柔地抚过那紫钦绵玉簟,眸中的贪婪不加遮掩。关磨见他紧紧攥住紫钦绵玉簟一角,连忙喝道:“前辈!不可!”
黄胥这才如梦初醒,心有余悸地撒手,喃喃道:“这宝材太过珍贵,睡在上面,有着疏通元脉、化除凡淤的神效。”
“这殿中,连那案几都是可入药的木材制作而成,又有何物不是宝,任意一件拿出去,怕是会引得无数人争抢。”关磨感叹一声。
黄胥点头,问道:“这床榻可有什么阵法?”
关磨面露颓然之色:“我看不出虚实,虽有阵法,但我束手无策,难以破阵。越深入,这些阵法越繁奥,我不能如方才那般得心应手了。”
黄胥散出真念,徘徊在床榻之上,那清翛石枕、绸纨布衾、紫钦绵玉簟被他来回感受,却并未发现其上有元气波动。
旋即,他想起方才啊那流觞剑同样无元气波动,但确实能引发大阵运转,他不由得收敛心神,不再对这床榻想入非非。
床榻之旁,立着一个九尺高的木柜,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其暗沉缁涅之色显得厚重而神秘。
关磨上前,大罗算术施展,眸中金光一闪而逝,他有些惊喜地说道:“这柜子之上并无阵法,可以放心。”说罢,看向黄胥。
黄胥一动不动,平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由上至下,一一将其中物什拿出来吧。”
关磨一脸苦涩:“前辈,你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了,还担心我算计你?况且,我被这蛮筋所缚,还断去一臂,即便你帮我蛮筋挑断,我亦还是行动不便!害死了你,我也难逃一死啊!”
见黄胥依旧不为所动,关磨神色焦急,一咬牙:“前辈,不若你帮我挑开这蛮筋,我帮你将这柜子开启!”
终于,黄胥爽朗地一笑:“还是绑着你吧!你小子诡计多端,谁知道你得获自由后,又有什么谋划。”
关磨解释:“前辈,我怎会……”
黄胥抬手,止住关磨的话头。强横的真念笼罩,那木柜上丝丝缕缕的变化也瞒不过他。待到知晓木柜确无异常之后,黄胥脚尖一勾,最底层的抽屉顿时被拉开一半。
黄胥浑身紧绷,元魄鼓荡,一旦有何异状,他便立马施展身法之术退闪,关磨自然是被他弃之脑后了。
然而,抽屉开启之后,也无异状,相反,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扑鼻而来。
“这……浓重的火焰气息……”黄胥连忙向其中一看,只见五块漆黑如墨、坑坑洼洼的煤炭。
黄胥直接将抽屉整个抽出,十余块煤炭在其中微微摇晃。
“……”黄胥嘴唇翕张,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关磨凝实着这十余块煤炭,观黄胥失魂落魄的反应,应是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陷入呆滞。
“前辈,前辈……”关磨出声呼喊道。
黄胥陡然一震,木讷地看了一眼关磨,随即眼中光彩逐渐亮起,道:“没事,这十几块煤炭不知为何物,拿回去生火应是有些用处的。”
言罢,便将煤炭收入怀中,鼓鼓囊囊。
炽烈的气息一闪既没,关磨自是在心底嘲笑黄胥的拙劣,不过却并未点破。
黄胥迫不及待地开启中间那层抽屉,其中放着一件袍服,他用手指搓了搓,惊叹了一句,面庞上皱纹都渐渐舒展开来,却发现这件袍服有些狭小,他难以穿上。
黄胥暗叹,再度仔细翻找,发现这抽屉之中的确只有这一件袍服。
最后,他一把将最顶上那层抽屉抽出,一个三尺见方的盒子就这样落下。黄胥伸手一托,稳稳将之平方在地。
只见其中摆放着约莫三十余个瓶瓶罐罐,小的犹如酒樽,大的却像骨灰之罐。
如此之多的玉瓶瓷罐,黄胥自然不可能两手将之全部带走,只得用那件袍服裹着这些瓶瓶罐罐,绑缚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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