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驶入渡口。
船头的少女跃起,在空中一个转折,轻盈盈地落到了齐膝高的殷红花丛中,身姿曼妙,不可方物。
渡船靠岸的瞬间,奈何桥边候着的一群鬼齐刷刷地抬头望来,远远看去几百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这边的场景显得颇为壮观。
然,这种场景只持续了片刻,最后以那几百双眼睛失望地移开视线作为终结。
这些鬼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在等人。
奈何桥头徘徊不前,只为前世的执念。他们也许是为了等人一道投胎,也许是为了说一句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也许……仅仅是想再看一眼前世放在心尖上的人。
一行人下了船,引渡人亦走下船,并将手中竹篙交予岸边侯着的一人:“换班了。”那人点点头,接过竹篙后跃上乌蓬船头,竹篙轻巧地一撑河岸,船只离开渡口,再度驶入忘川。
换了班的引渡人四处望了望,终于寻到了红衣少女的身影,他跟上前去率先开口:“你是叫千湄吗?”
少女点点头:“怎么了?”
引渡人恭敬地向她拱手:“我看姑娘你的身手尚算可以,也许能够在冥界担职。”
千湄只看了他一眼便想走,看上去她似乎对在冥界担职没有多大兴趣。
“你是想等人吗?”
引渡人的一句话让她立时顿住了脚步,千湄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面前那人再度开口道:“如果你想等人的话,在冥界担职是个很好的选择。”
显然对他说的话起了兴趣,少女挑眉回了句:“哦?”
引渡人见状只能无语问苍天:难道你在船上的时候没有好好听我说话吗?
但想到冥界介绍一个鬼可以抵一年担职时间的规定,他还是耐着性子再度跟千湄解说冥界担职的好处,伸手指向奈何桥边的一大群鬼:“他们在桥边守着是因为怕错过他们要等的人,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守候的人会在什么时候死,会在什么时候来到冥界。毕竟他们没有职位,没有权利翻看生死簿。
“但有了职位便不同了,在冥界担职的鬼如果官位较大或立功较多,阎罗王会答应那鬼一个请求,那时就算是一翻生死簿也不在话下。
“现今连年战乱,有时候一天之内来到冥界的鬼会有数十万之多,冥界根本无法接收那么多鬼,有的时候巡捕还会硬逼着没有职业并且不想离开的鬼前去投胎,给冥界空出位子。数万只鬼一起挤向奈何桥,你能保证不看走眼?”
千湄单手托了下巴,蹙眉思量片刻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
……于是乎,又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盆友被拖上贼船。
引渡人说,他叫云宿,他能够把她介绍给冥界职业招聘办的鬼。
冥界职业招聘办坐落于冥界首都酆都,二鬼一边闲扯一边穿过重重鬼影风风火火赶向酆都。
所谓“人有人种,鬼有鬼种”,俗语中诸如赌鬼、酒鬼、饿死鬼的词语便足以证明上述定理的准确性。
在冥界,鬼种决定职务的事情很常见。你比如说冥界城池的巡捕,九成以上是夜叉;再说引渡魂魄的引渡人,七成以上是水鬼;勾魂阴帅黑白无常是吊死鬼的事情连阳间妇孺都晓得,何况长居冥界的鬼?
因此,人的死法须得好好规划,省得死了之后在冥界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千湄就属于无任何潜在可能的抹脖鬼。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抹脖鬼的作用,估计顶多是现出脖子上有一条血痕的鬼身,在阳间的晚上吓吓人,增加一些冥界劳动鬼民的负担罢了。
千湄很受伤地觉得自己应该在自杀的时候选择吊死。
幸而冥界之中也有一些职务不是鬼种决定的,所以千湄只能在这些职业上多下功夫,但这些职业不是高要求职业就是高危职业。单说那高要求职业,孟婆就算一个,一万个人应聘能留一个就不错了。再说那高危职业,近年由于“夜叉鬼”的数量急剧减少,导致冥府治安不好,巡逻大队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看管茶馆酒楼的老板们更是隔三差五被砸店——当然,只砸店已经算好了,还有群殴械斗的,咱们在此按下不表。
千湄忽然觉得有点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