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久失修的墙壁泛着灰白的泥尘,他摸到开关,声响过后,昏黄的灯光应声而亮。江秦开始脱衣服,浴室立着一面裂了口的镜子。他赤条条地站在镜子面前,五年来第一次审视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光线的黯淡,他觉得自己变得黑而瘦。曾经稚嫩的年纪里,他有非常好且白皙的皮肤,始终带着一丝奶油气,多少是个孩子。然而如今,他注视着镜子里的男人,成熟男性应有的一切都蔓延到了他的身上,这是他最好的年岁。镜子里他看上去意气风发,似乎有着完整而圆满的人生,除了那双眼睛,他知道,那双像极了母亲的眼睛,有着比起五年前更深的阴郁,他打开水阀,头顶纷纷扬扬洒下来的水把他的视线隔断,只剩一片模糊。
他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就在客厅传来的嘈杂以及那些不断倾洒的水花声中,他听到窗外有猫在叫,从小他就非常怕猫,那些叫声像是有人在哭,惹得他非常恼。
江秦把水花开到最大,让自己能够听不到窗外的叫声,他变得烦躁起来,觉得无来由地想要发泄,于是用一颗旧的浴球使劲地擦洗身体,坚硬的泡沫在他的皮肤上摩擦,发出嘶嘶的声响,一阵快感过后,是无边无际的落寞,直到他觉得皮肤火辣辣地疼,才终于关上了水阀。
窗外的猫叫也戛然而止。
他扯过孟离笙的浴巾擦拭身体,贴近鼻间时闻到了那股来自她身上特有的青草香味。他一阵燥热,觉得包裹在身上的浴巾,仿佛是孟离笙瘦小干瘪的身体。他冲了一会儿凉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整个浴室弥漫着孟离笙的气息,逼得他有些疯了。他很快用浴巾擦干净身上的水滴,走了出去。
她在沙发上睡着。
电视依然在播放中,里面的人影晃动着,传来许许多多的声音。他走过去,把电视关上,非常轻地将她抱进卧室,然后默默关上了门。
他看到桌上有一些便签,便抽出来,刷刷写下几行字迹,许久不碰笔,他的字难看得厉害。揉掉之后,他又非常慢地重新写了一张,将它放到了卧室的桌上。
孟离笙依然睡得很熟,眉头深皱着,他感到一阵心悸,走进房间钻到被子里,使劲嗅了嗅上面阳光的气味,他并不困,却希望自己能够睡到天昏地暗。
他总是会做梦,从五年前开始。
那时候他开始睡不好,轻微响动就会将他弄醒,然后整夜地无法入眠。他会做各样奇怪的梦,只是谁的脸也看不清,光线是很亮的,晃得他睁不开眼,梦里有很多的人在他身边围绕,嘈杂着,热闹着。他醒过来时候,触动身边冰冷的墙壁,漆黑一片的牢房,安静得叫人心怯,又暗沉得让人以为盲了双眼。紧接着,就是压抑过来的一整片的焦躁,闷得他想沉进无边的海里。
他睡在房间整洁的双人床上,依然保持着不敢翻身的姿势,蜷缩着他修长的身体,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