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秦一直都想念他的姐姐叶青,这些年过去,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她的消息,就像一块长在身体里的肉被剜去了。他会经常想起那些她还在的时刻,那时候的他远远不知道沉重和伤痛,他是很快乐的。即便他有一双与他母亲一样略带阴郁的眼睛,他依然是一个看上去,明朗而肆意的少年。叶青曾说,大概他的记性太坏了,所以那些让人悲叹的往事,他总是渐渐地,渐渐地就不记得。
多年之后的今天,他想起叶青曾经这样说他,才发觉他确实丢失了许多,那些愉悦的时刻整饬而真实,真实得让他暂时想不起痛,许多年来他一直如此,只有等到情绪凉透,他才会觉得伤口被撕裂的剧痛突然涌过来。
他注视着孟离笙掏出钥匙开门的动作,觉得好像有一半的神经被麻痹了,刺刺地痛把他一点一点拉回现实来。
“睡一觉吧。”她从鞋橱里拿出一双旧拖鞋,放在江秦的脚边。然后挽了挽落下的发,对他说。
孟离笙的家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连气味都像是被复制过,他换上拖鞋,站在客厅里,又一次浮现出从火车上下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扔在了这里,他本该十分熟悉这个地方,却恍然觉得很陌生。
他觉得非常累。
“你先用我的浴巾,我一会儿再帮你去买,你把需要的物品写下来给我。”她换了鞋,把包扔在沙发上,淡淡说。语气里满是疲惫。
江秦默不作声,走进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房间。看得出孟离笙一直在整理它,虽然床单有些泛黄,上面淡蓝色的棉被却叠得非常整齐。他拉开衣橱,里面有一套他曾经的睡衣,他展开来,衣服溢出香樟气味,带着潮湿的触感,他发现如今这套睡衣已经不合身了。他相比曾经健硕了非常多,监狱里充实的劳作使他成长得十分迅速,长时间的搬运打磨也让他四肢肌肉变得饱满,然而营养的缺乏,他的脸颊看上去还是微微凹陷着。
他拿了一条宽松的四角裤,打开门向浴室走去。
孟离笙脱了外套,穿着里面的青绿格子衬衣,瘫坐在沙发上,衣服领口开得很大,滑向一边,露出黑色的内衣肩带,是非常累的神色,他皱了一下眉,心中隐隐在痛。
“你很累?”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帮她将滑落的衣服穿好,触到她光洁的锁骨,有些微微的凉。
孟离笙睁开眼,推着额头,摇了摇头。
“我去帮你拿浴巾。”她起身走到房间里去,脚步虚着,小小的身子汲着有些大的拖鞋,江秦有那么一瞬,压抑着上前抱住她的**。
她把浴巾丢在沙发上,并不多看江秦一眼,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厚实的黑色风衣。她的皮肤有些暗黄,黑色显得她枯槁又没有血色,她已经变得非常瘦,在风里摇摇欲坠。她开了电视,整个房间传来电视里嘈杂又尖锐的女声。江秦感到一阵烦闷,拿起她的浴巾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