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朵朵,群山连绵,烟雾缭绕,在最高的山峰峰顶处,往下一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之感油然而生。
“这流渊剑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呀!”夏流萤看着悬浮在半空中那柄传说中的流渊剑,她观察了好久,还是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她也只能开口问旁边的黑衣青年:“段大哥,这真的是流渊剑啊?”
不仅外表没多特别,就连她特意用神识观察了一下,都没发现有什么灵力波动。
所谓神识,是修士从修炼至先天境七重开始便具有的一种精神意念能力,通过运转灵力,针对某物某人,集中意念将灵力散出并将其包围住,探测其中的种种信息,修为越高,甚至可将其作为一种攻击手段。
“我想要的,不是它。”段离冷冷淡淡道。
夏流萤一听,明白过来,“也是,比起流渊剑,段大哥应该更喜欢自己原来的‘浮沉’剑吧!”
段离没有说话,但夏流萤知道,对方其实默认了!
据传,段君寒出自天澜派,十六岁那年,凭一默默无名的浮沉剑,于众目睽睽之下击败了当时拥有兵器谱上第四名——龙吟剑的仙灵宗天之骄子凌子尘!
据传,段君寒以浮沉剑在宗门大比上夺胜无数,让人心服口服。
据传,段君寒叛道入魔之时,浮沉剑断!
“段大哥,那个小妹妹真的是……”夏流萤还未说完,一道带着几分稚嫩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哥哥!”
只见一绿衣小女孩朝着两人的方向高兴地跑了过来,本来带着几分红润的可爱小脸上出现了一层薄汗,且有些灰扑扑的。
她似乎很疲惫,气喘吁吁的,却十分高兴地看着那个冷漠的黑衣青年,双手张开,想要扑到对方身上,却看到自己的身上沾了不少尘土,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抬头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把她半途丢下的人,没有任何责怪,而是充满希冀地看着对方:
“哥哥,宁儿真的是你的妹妹!”
段离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夏流萤见这小丫头怎么也努力地跟了过来,一身狼狈的模样让她有些心疼,有些不忍,她忍不住上前关心道:“小妹妹,姐姐给你擦擦吧!”
说着,夏流萤拿出自己的一方丝帕,要给小女孩擦擦小脸,小女孩没有动作,只是有些红了眼眶,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哥哥,宁儿真的是你妹妹,你是不是不喜欢宁儿?”小女孩说到最后,甚至都带了哭腔。
段离依旧沉默,眼中毫无一丝情绪的波动。
“哥哥……”小女孩低低喊了一声,见对方还是没有理会自己,她不由得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段大哥,她真的是你妹妹吗?”夏流萤忍不住问道,“流萤觉得,不管是不是,她还是个孩子……”
夏流萤还没来得及说下去,段离却突然有了动作,等到她反应过来之际,段离已经抱起了不知何时昏迷过去的小女孩,径直走去。
“段大哥,等等我!”
……
夜幕低垂,森林深处,跳动的火焰,映着坐在一边的淡黄色衣衫的女子的脸。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稍显几分稚嫩,眉宇间盈盈笑意,灵动的眸子中带着几分俏皮和不谙世事的天真,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喜悦,隐隐约约间还有那么一丝红晕,她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离得远一点的黑衣青年,两手的手指不自觉得搅着,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与其截然不同,黑衣青年宛若一滩死水,冰冷而无生气,兀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有想,也根本完全无视了落在身上的视线,俊美的面容上一片冰冷。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然而,分明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气息却冷冽而危险。
淡黄色衣衫的女子看着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想起了从前那一袭青衫,记忆里的人分明和眼前的人同一张面孔,却是格外的温暖,几分洒脱恣意,微微勾唇之时俨然成了翩翩佳公子。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怅然。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丝动静,她赶紧回神,回头一看,那靠在树边的小女孩已经清醒过来。
“你还好吧,小妹妹。”夏流萤看着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的小女孩,心中十分担忧。
“谢谢姐姐,宁儿没事。”小女孩甜甜道谢,然后朝着黑衣青年而去:“哥哥!”
出乎小女孩和夏流萤的意料,段离这次开口了:“你叫宁儿?”
声音依旧冷淡,但小女孩却十分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是哥哥第一次跟她说话呢,心中激动异常。
“爹爹和娘亲都说,希望我一生安宁,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他们还说,我有个很厉害的哥哥,我就是在爹爹的房间里看到的哥哥的画像……”宁儿说到这里,眼中闪闪发亮,毫不掩饰自己的赞叹:“哥哥真的很厉害啊,而且,哥哥比画像上更好看!”
对宁儿的话毫无任何情绪的波动,段离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几岁了?”
“九岁。”
段离冷眼一瞥,“实话。”
“八岁……”宁儿说完,落在身上的目光更冷了,强烈的压迫感令她只能怯生生道:“好吧,我七岁。”
说完,怕对方不信,她又说了一遍:“真的七岁……”对方的冷淡目光令她只能暗自低下头,小声道:“我错了,哥哥……”
没办法,某人的目光太有压迫性了,从小便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小丫头此刻简直不要太乖巧。
段离没有说话,夏流萤却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一片静默:
“段大哥,你别吓着她了!”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这个小丫头似乎真的和段大哥是兄妹。
段离没有开口,只是闭上了眼睛,开始打坐修炼起来,宁儿本来想亲近对方一点,见此,也只能在对方旁边的地方坐了下来,只是不多时,她和夏流萤都已经安心入睡。
舞动的火光映在段离冷淡的眉眼上,他渐渐睁开了眼睛,看着已经休息的两人,视线在宁儿身上停留良久之后,低沉的声音从其口中而出:
“一生安宁?”
一如平静的冰冷湖水的眼中陡生波澜,忽然之间,一丝冰冷的血色闪过,他站了起来,朝着深处而去。
没多久,夏流萤醒了过来,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但很快因为没有看见本该在的人而清醒过来。
“段大哥呢?”
清风微拂,明月如霜。然而,血腥的气味慢慢从某处席卷而来,硬生生破坏了宁静。
倒地不起的数头妖兽,瞪大的兽瞳,狰狞错愕的表情定格,断肢残躯,死状极惨,浓重的血腥味不断飘出,令人作呕。
在这样一片血腥之中,唯有黑衣青年站在那里,微微低垂着头,看不清其神情,只是那眼中时不时闪过的红光给其冷冽的气息增添了几分妖异和阴暗,温热的鲜血静静地从那流渊剑的剑尖淌下,在地面上晕开了一朵朵红花。
“魔修?”一个透着几分清冷的声音传来,黑衣青年缓缓抬头,一抹蓝衫倩影映入了其尚且红光闪烁不定的瞳孔之中,错愕之色闪过,波澜不定。
“不对,你……”女子眼中闪过惊讶,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冷光一闪,一把长弓已然出现在了女子的手中,拉动的弓弦,带着几分凛然的杀意,白光泛泛,眨眼间化作了一支白色长箭!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已是剑拔弩张,一切就在一触即发之间。
不同于女子的意图,黑衣青年眼中的红光慢慢消散,似是平静下来。
“你是谁?”他问,似是根本不在意对方视自己为敌,不在意那冰冷而危险的杀意。
女子没有说话,而是拉紧了弓弦。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氛围:“段大哥!”
眼前的一幕令夏流萤震惊不已,而在看到那陌生女子那一瞬间,她惊讶地张了张嘴!
“师……”
陌生的相貌令夏流萤回过神,她并非故意晃神,而是对方的神情像极了师姐,一样的冷淡,一样的眼神,就是相貌,也有三分的相似。
段离看了夏流萤一眼,没有开口,只是径直朝着那蓝衫女子而去。
一步,一步。
明知道不可能,可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情,让段离心中波澜不定。
明月……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怕死吗?
弓箭眨眼之间消失无踪,她转身就走,只是下一刻,她只觉得冰冷的气息覆盖住了她的手。
“无礼之徒!”
不过眨眼之间,段离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周身灵力紊乱,意识竟是直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段大哥!”夏流萤及时扶住了倒下的黑衣青年,见人已经昏迷,更是担心不已:“段大哥!段大哥……”
蓝衫女子静静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这位姐姐,等等!”
女子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过头。
“段大哥不是故意这般无礼的,他刚刚应该是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是明月师姐回来了!”
“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几乎以为是师姐回来了,因为你的神情太像师姐了,就是相貌,也有三分相似……”
女子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色彩,她仍然没有回过头,只是冷冷淡淡道:“我不是你那个明月师姐,我叫……”
“蓝梦!”
……
清澈溪流蜿蜒前行,流水淙淙,几尾鱼儿仿若在空中游动,自由嬉戏,顺着岸边前行,慢慢的,映入眼帘的便是两间竹屋,顺着屋檐处垂下的是串串紫中带蓝的花穗,原来屋子旁边便种着几棵紫藤树,不知它们已生长了多少年,但已经十分的茂盛,无数的紫藤萝垂落下来,仿佛形成了一片花儿的瀑布,细细一看,你会发现,一只或几只蝶儿自由飞舞其中,欢快极了!
竹屋附近,是一片小林子,郁郁葱葱,格外的宁静,直到一片飘落的叶子陡然化成了冰,白色的剑光飞舞间,数片化成了冰的叶子像一颗颗冰雹重重坠地,与已经化冰的地面相撞,声响不断。
一柄通体白色的剑被一只白皙的手所持,几个回旋间,冰纷纷化成了水,伴随着轻微的声响,剑已然完美回到剑鞘中。
“还是差了几分火候。”带着几分遗憾的声音响起,夹带着几分稚嫩。
一袭蓝衫的女孩,大约八九岁的年纪,眉宇间却带着同龄人极少有的几分冷清,白色的丝带将乌黑的长发扎紧,女孩的腰间挂着一枚六瓣未央花形状的青玉佩,其间镌刻着“流缘”二字。
握紧手中的剑,女孩正要往竹屋方向走去,青色的光芒从腰间的青玉佩发出,指尖碰到玉佩时,只感觉有些热乎乎的。
她看着被她放在手心中的玉佩,就像是感受到了冥冥中的一种指引,暗暗下了决心,她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直到,她看到了两个比她大了几岁的少年人,玉佩的光芒依旧在,她看着那两个晕过去的少年人,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他们是谁?玉佩……”她看着手心中的玉佩,耳边仿佛响起了师父对她多次的告诫:
“澜儿,如果有一天你的玉佩发光了,那么,无论你遇到了谁,都离他远远的,不要去靠近,不管对方遇到了什么。”
她一向谨记师父的话,那两个人应该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幸亏落在了师父布置的阵法范围内,所以最多只是晕过去,可是,他们留在这里不好,会打扰到这里的宁静,他们应该回到上面去……
稍稍沉吟之后,女孩走近了两人,蹲下身子,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情况如何,因为没有谁会没事从上面掉下来,他们一定遇到了什么。
“是……谁……”微弱的声音响起,着实吓了认真查看情况的女孩一跳,心中下意识地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等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一掌打中了对方的胸口,对方已昏迷了过去。
“糟糕,不小心下手太重了……”
青衫少年与她并无怨仇,她却打伤了对方,这着实让她心中内疚不已,想到竹屋中有些灵药,她赶紧朝竹屋所在方向去了,没有注意到,一白衣老者正好出现在两少年身边,默默看着她离开。
披散着满头白发的老者等到看不见女孩的身影后,低头看了看两个还未醒来的少年人,微微一笑。
“果真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流缘流缘,到底是缘,阻断不了,只是……”
“该说这是善缘,还是孽缘呢?”
伴随着轻轻的叹息,那里,人已经不见了,连同那两个少年人,他们仿佛从未出现过,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