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平安,他们出了城,速度似乎更快不起来,到底是上官殇自己觉得确实太慢,换乘空马。
九人快马加鞭,居然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
秋天只剩下尾巴,落苍城周围却早是隆冬迹象,倒不是说这里不够温暖,恰恰相反,只因为盛产盐,附近有点寸草不生。
盐帮的帮主上官止今年已五十七,按武林人士标准,正值壮年末期,他身高体壮,浓眉大眼,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
可惜的是,看着桌上亲信的简报,上官止如同最普通的父亲,摸着鼻子,愁眉不展。
在上官止身边是亲信智谋吴一,吴一的头发花白,面色更难看。
儿女私情按理来说是很难处理的家事,哪怕是自己三个不成器的亲儿子,上官止也不太干涉,反正不要去胡搞,弄的天怒人怨就好,但张寻的身份不明不白,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有什么出息,让上官止一个头两个大。
至于督促女儿赶紧回来的密信,已经发出三封,封封如催命般,可再看手下通报,张寻他们已到落苍城地界,随时就能入帮,上官止居然一时找不到什么理由拆散他们。
见见再说。
刚这么想,就有人通报少帮主领着大家过来了。
张寻此刻也忐忑,正所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他虽然和上官殇不清不楚的,谁更丑也不一定,但如果盐帮帮主是个什么蛮不讲理的人,见面就下杀手,他还真没地申冤。
特别是进到盐帮府第,身穿盐帮弟子衣衫的到处都是,武功不管高低,反正少不了几千之数,要是在落苍城被盐帮追杀,恐怕活下去的概率渺茫。
盐帮的总部是个高宅大院,大的不像话,离落苍城有点距离,但也不超过十里,而张寻随着上官殇步行,一路见到无数身手或高或低的人和上官殇打招呼,大多毕恭毕敬,少部分谈笑风生,这和和气气的感觉让张寻感觉自己非常多余。
不过,也恰恰因为上官殇是少帮主,必须和每个人依次见礼,他们走的特别慢。
在议事堂三个鎏金大字下,是黑洞洞的门,门也就丈高,张寻随着上官殇走进去,拐到后堂,见上官殇距离目的地尚远,却突然站住伸出手,便自己也不由迎合,抓住了她。
上官殇的手里也满是汗水!
明白这个坚强的姑娘一路都是伪装出来的自如,再想起前些日子上官殇哭的如同水洗,这让张寻如何不心疼。
要说有汗,都是为了自己而流,不带自己回来,哪有这些事
张寻暗暗的用出三分力,努力挤出个微笑,然后道:“放心,我担着。”
“会很艰难,我怕你担不起。”上官殇笑的很不自然,因为他太了解父亲对自己的期望。
身为帮主,有些时候只能以更多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哪怕有私心,也必须看上去名正言顺,否则盐帮早就分崩离析。
敲门,进去,两人手都没有松开。很快,张寻看到屋内坐在首位的男人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气和杀意。
好,既来之,则安之,张寻反而更放松了。
当然,什么面首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估计纯找死。
半刻钟后。
“爹……就当给我买条狗玩耍,怎么样嘛!”上官殇使着大力气,开足劲头撒娇,酸的张寻牙都要倒下来。
盐帮议事堂并不大,也不小,坐几十人轻松,却会很挤,摆设朴素的很,例如面前的木椅子,扶手都被摸的光溜溜,张寻甚至觉得坐上去估计没客栈的舒服,哪怕他是站着。
此刻,上官止黑着脸,任凭女儿在身边摇晃自己,就是盯着张寻不说话。
又半个时辰,张寻依旧这么站着,上官殇也举剑试着自刎。呵,岂不知连拦着的人都没有,反而是张寻摇摇头,上官殇看到,立刻把剑又收回来。
“你小子有何要求才能离开我女儿,说吧!”上官止黑着脸,第一次说话就有特别口味,直来直去如同利箭,直奔心脏。
张寻也知道这个虚拟老丈人看不上自己,方方面面,便直接答道:“她让我走,我就走。”
哈?
上官止一听,也头疼,简报也还真像张寻所说,他完全是被女儿强拉硬掳来,但自己作为一帮之主,哪怕屋里仅剩吴一,也不能面子上表现出来无奈,又转念想,上次女儿撒娇是多久前呢?
恐怕至少两三年!
呃,换个角度。
上官止绷着脸问道:“一路也见过我盐帮众多弟子了,你觉得自己的武功如何”
“极低。”张寻答。
“相貌呢?”
“较丑。”张寻答。
“才学”
“一般。”
“资质”
“尚可。”张寻道。
上官止觉得差不多,下结论说道:“你哪里配的上我女儿不如我给你点钱,作个富翁如何”
“呃,我到底哪配不上”张寻纳闷的反问,他完全发自肺腑的疑惑,甚至都不带犹豫。
上官止想想,然后说:“我的女儿武功在帮内中上,资质中上,琴棋书画,皆有涉猎,管理盐帮更是把好手,你去随便喊人点评,没人说我女儿平庸。”
“哦,我现在确实配不上,不过我倒是准备配的上。”张寻又道:“谁说婚配必须门当户等等,我没走错,确定这不是官家吗”
上官止更郁闷,倒不是张寻反驳他,而是因为自己女儿此刻满脸鉴赏画作的表情,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张寻胡说八道。
“这样,你也别说我不讲人情。”上官止想想道:“既然你有志气,交易大会就在月末,没多久就是武林才俊比试的时节,你准备去试试不?”
“不准备去。”张寻直接说道:“我的武功不足以上场。”
上官止觉得计谋得逞,笑道:“我盐帮也有每年比试,你敢参加不?”
“我虽然是光怪谷的,要能参加当然可以,无所谓。”张寻道。
“不会是最后一名吧?”上官止笑起来。
“要看帮主选什么人作对手,要是刘恩前辈这样的刀客,小子连最后一名都没有,站上去就死了。”张寻随意答着。
“女儿,定个目标,你看如何要是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何必对他死心塌地”上官止改走曲线救国,询问女儿意见。
实话说,上官殇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又不是比武招亲,便点点头。
张寻却说道:“帮主不会在武功方面认同在下之后,又考校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吧?”
腾地站起,上官止内力提升,嘿嘿冷笑道:“在盐帮之内,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你是第一人,是不是仗着小女偏袒,有些得寸进尺”
张寻吗脸纳闷道:“我问问也不行啊!”
不知为何,上官止火气显然遗传给女儿,他直接怒了,指着吴一道:“制服小女。”
吴一老头子的武功当然也不低,他欺身近了上官殇,哪知这个平日里主见的孩子连手都不还,任凭自己点穴。
扶住上官殇,吴一老头发现她眼中毫无失落,甚至有点期待,不由问道:“帮主,你看她是不是中邪了”
长剑在手,上官止瞧眼女儿,更是怒不可遏,走近张寻。
十步,五步,三步,内力越提越高,上官止衣衫甚至开始无风自动,直到剑抵张寻腰腹,张寻连动都不动。
“为何不躲”上官止忍不住问。
张寻感受到剑尖刺透衣物的锋利,怕是已经进去分毫,再见上官止眼里遍布杀气,面容狰狞,他却心内空明,随性道:“前辈如要动手,请随意。”
“你以为我不敢”
说完,上官止运功行气,全力防备,然后长剑运气一送,便直直透过去,在张寻的背后堪堪露出个剑尖。
疼!
无比的疼!
牙齿咬的嘎嘎作响,张寻握紧双手,一动不动。
十几息间,汗如雨,血满襟。
令人奇怪的是,腰间插着长剑的张寻依旧站着,他早已痛不欲生,却也心头纳闷,便用手按住剑柄,抬头问道:“敢问前辈,为何我还没死”
“有些伤需要疼一天一宿才会死。”上官止松开手,放开那把跟随自己半生的宝剑,后退几步道:“你求我,我就救你。如果不求,半个时辰后直接送柴房等死,然后扔湖里喂鱼。”
求?
张寻可张不开这个嘴,反正死都要死了,不如直接硬气到死,搞不好见到阎王被赏识,还能投个好胎。
又站片刻,头晕目眩的张寻已经摇摇晃晃,他的下裤被血慢慢染透,却依旧坚持着不倒,再看上官殇正在老头手里无声流泪,不由再咬紧牙,挤出个笑容,更挤出话道:“你又哭……啥哭,多大个……事儿,我上次……可是……费了牛劲才让你……憋回去。”
重新回到座上的上官止都要被气笑,不由坐下摇头道:“死到临头,话还这么多,而且啰嗦。”他摆摆手,吩咐吴一把女儿打昏,然后便坐在那看着张寻。
等个把时辰咯,盐帮的帮主再忙,这点时间是有的。